生命消失的痛

文/张瑞超

夏天，凡是雨后的黄昏，我几乎不敢外出散步。

路上淌着浅浅的雨水，空气中的微凉湿润躁动的心。不只是人们出门喜欢纳凉，就连无计其数的蜗牛也不顾生命危险从草丛深处爬到路上来。那些小路可都是平时人们散步的必经之路啊！在小区蜿蜒曲折的路径，池塘边上的枕木栈道，树与树之间的逼仄小路，在昏暗中的地面上，大量蜗牛趁着雨后的湿润清凉出来参加集会。在路灯的照耀下，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蜗牛，大的当爸妈了，小一点的还是幼儿，有伸出触角正挪动身体慢慢爬的，也有缩进壳里躲避危险的。

在还没注意到它们的时候，我一步一步像往常一样走过去，于是听到了壳碎裂的清脆声，“咚”地撞击到心灵深处，我马上察觉到，那是蜗牛柔软的身体和脆弱的壳破碎的声音，那是脆弱的生命在我脚下消失的声音，而我的脚底也感到了来自蜗牛的狂喊：不要碰我！那是生命在消失的最后一刻发出的各种声音，那是对生命的呐喊，直至绝望。我能听到它的声音，一声脆响，听不到的还有苦痛，那些发不出来的声音。

由于我的不小心，杀死了一只不能反抗的蜗牛。我没有杀害它的想法，可是事实上，它就死在了我的脚下，而且还不是一只。挪开脚步，看到碎裂的壳和它柔嫩的身体，内心充满了罪恶感，似乎我就是一个杀手。我责怪自己，为什么无心杀死它。我甚至不敢再次迈步，生怕再踩死一只或者两只三只蜗牛。可我又不能不走下去，在昏暗的路灯下，我尽量避开蜗牛聚集的地方，顺着稀疏的小路走。尽管这样，我依然能听到壳碎裂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脆脆地、疼疼地。每一声都在撞击我的心。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无法阻止我的行为，因为这些蜗牛就行在我去散步的必经之路，赶不走，除非我一个个把它拿开，可是我做不到。

路过一片水洼，一个男孩蹲在地上拨弄着几只蜗牛，见我走过来，小声说：“不要踩着蜗牛！”。他是提醒同时也是对自己说。我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蜗牛，“我也不想啊！”话是这样说着，可我又听到一声脆响，那是蜗牛壳碎裂的声音，它柔软的身体失去了保护。

“你踩到了”小孩也听到了蜗牛的喊声，他着急地喊道。我无奈地回答：“是呀，我也踩到了。”那孩子赶紧跑过来看，可是在他跑过来的路上他也踩到了一只蜗牛，那一声声脆响在雨后的空气中散开来，揪起男孩和我的心。“我也踩到了”那男孩喃喃地说道，站在原地不肯向前走。

看得出他很沮丧。

“我踩死了一只蜗牛孩子！”那男孩站在原地负罪地说道。

“你不是故意的！”他爸爸劝慰他。

“我要把它们都送回草里，这样就踩不到了！”那男孩蹲下身子开始把路上四处爬的活着的蜗牛，一只只用手指捡起来，轻轻送回草丛。

男孩用他的童真做到了，而我经年的认知蒙蔽了心智，阻碍了我对弱小生命的漠视，忘记了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挽救脆弱的蜗牛。

男孩保护了一只弱小的蜗牛，也保护了自己的善良。我走在回家的路，似乎感觉到那些蜗牛小生命消失的痛，在心里慢慢减轻了。

作者：张瑞超，山东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