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锅
文/籍辰堆
清末民初,乡里有一奇人,叫郭老犟,一生信奉郑板桥“难得糊涂”,人送外号“浆糊锅(郭)”,常有惊人之举。
清洋务运动之时,主张废除私塾,建立洋学堂,民国初年郭老犟,捐田二十亩,米八十石,募集社会各方资金,建起了当时一流的洋学堂,当地俗称“洋校”,招周边五六个村子的孩子在这里上课学习,学校开学之时,政府派员在校门口举行开学典礼,鞭炮齐呜,锣鼓震天,三里五乡的乡亲扶老携幼前来围观这一盛况,自此以后,政府每年过年时,都在他家门前燃放鞭炮,以此祝贺,“浆糊锅”的名声随之大震。
“浆糊锅”对乡里乡亲多有宽厚仁慈之心。有一年他在地里种了几亩山药,长势不太好,快到刨山药的时侯,有一天夜里睡不着觉,想到地里转转,刚到地头就看见地里有人影晃动,他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就听有人说“这山药白天看长得不赖,黑价看长得不强”,又有一人说“妈的,这山药太小了”。正在这时“浆糊锅”站在这几个人面前说“众乡亲,别骂了,多刨会儿,时间长了,不就刨多了吗,要不我回去给你们做饭去”,众人听罢,哄堂大笑。随后,“浆糊郭”又说“明年上大粪,让山药块长得大的和海碗一样,你们明年再来吧”,说罢,嘴里哼着梆子腔,回家睡觉去了。
麦收过后,他在麦场边上垛一大麦秸垛,还在上面锛一大“三齿”(农具),谁家需要引火做饭,盖房抹墙或着抹房顶,随取随用,从不眨一下眼晴。
不过,“浆糊锅”对外乡人却多有狡黠顽劣之举。有一年冬天,他叫上揽活的背上沉乎乎的捎马(音,旧时的钱袋子),到集上赶集买骡子,一到集上,真是人山人海,骡马成群,当时出高价买下两匹上好的马骡(马生的,称马骡,品质好,驴生的,称驴骡,品质次之),到钱桌上结账时,从捎马里倒出的“银子”竟是一堆烂砖头,钱桌上的人看着“浆糊锅”买骡子出的价特高,又看他“浆糊锅”的名声,让他把骡子牵走,下集钱桌结账。
等到下集近中午之时还不见“浆糊锅”来结账,钱桌上只好让经纪人前住他家催要,等来人到他家一问才知道,骡子买回第二天就跑了个没影,经纪人当时勃然大怒,手指“浆糊锅”大骂,人叫你“浆糊锅”,真是一锅好浆糊,说着把他推了一个大跟头,谁知此时“浆糊锅”嘿嘿 一笑,说“骡子钱还要不,要是不要了,我起来你再推我两个大跟头也行”。就这样,要了几趟毫无结果,卖方就将他告上法庭,经过两次开庭,最后判决以物抵钱,判被告“浆糊锅”赔偿原告,骡子一匹,大车一辆,水车一挂,限期十天送至县衙。
“浆糊锅”从县里回来第二天就开始张罗,谁家骡子一阵风能刮倒,买下,谁家大车要散架,买下,谁家水车破的漏水,买下。之后,骡子套上车,水车装上车,用绳捆绑好大车,揺摇晃晃奔县城去了。
虽然原告官司打赢了,可是,骡子一股风能刮倒,但它也叫骡子,大车虽然用绳子捆着,但它也叫大车,水车漏水再快,但它也叫水车,弄得县衙和原告无话可说,自此以后“浆糊锅底朝天,粘到哪算哪”的说法传遍了三里五乡。
我见“浆糊锅”时,是五十年代末,有七十来年纪,微驼,个不大,身穿紫花袍子,在村西场上的碌碡上闲坐,一二年后郭老犟去世。据说,他创建的洋学堂在一九三九年被大水冲毁了,学校原址被后人取土成了一个近二百米长的大坑,村里人称“洋校坑”。
作者简介:籍辰堆,河北石家庄市藁城区人,河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宫面制作技艺传承人”,曾经在藁城区文联文学刊物《嫩芽》发表诗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