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褚焕琴
铃——铃——铃,来电话了。
“喂,哪位?”
“妈,是我。”是女儿的声音。
我急忙问:“姑娘,有事吗?”
“妈,下班后我们回家吃饭。”
“好的。”
撂下电话抬头看表,呀!这不快下班了吗?心中埋怨女儿:回家吃饭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么晚了做啥呢?看来复杂的饭菜是来不及了,再说他们都嘴急,进屋就得吃饭,还是来个快、捷、便吧。打卤、煮过水面。说做就做,雷厉风行。
这边,铁锅架到炉灶上添满水。那边,菜板上灶台,香菇洗澡、黄瓜脱衣,紧锣密鼓地忙活着,一会功夫一大盆过水面,一大碗香菇肉酱卤,一大盘清淡微绿的黄瓜丝整齐地摆在餐桌上。看着这一面一菜一卤,情不自禁地把我的思绪带入了一九六零年,妈妈给姐姐和姐夫做的那锅炝汤面……
那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代;那是一个买粮凭粮证,买菜、买油、以及买所有的副食品和生活用品均凭票供应的年代。那个年代爸爸带着哥哥和弟弟在野外捡甜菜樱子、挖野菜来填补我们饥肠辘辘的肚皮,那个年代在街上看不到满面红光大腹便便的人,而各个都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或胖头肿脸。
然而,就是在那个年代,造就了一代天不怕、地不怕敢打敢拼的硬骨头。他们饿着肚子、甩开膀子,宁流一身汗,不掉一滴泪地为建设社会主义添砖加瓦。他们的战斗口号是:苦干实干加巧干!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饥饿斗其乐无穷!他们的誓言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就是这种精神,伟大的中国人民战胜了艰难困苦的三年自然灾害。这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是罕见的。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就是伟大的毛泽东时代!
当年,姐姐、姐夫就是这代人的佼佼者。他们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饥饿并没有把他们摧垮,也没有丧失他们的战斗力,反而却成为他们前进中的动力。他们夜以继日,拼命地努力工作着,因此在工作中取得了显著的成绩,被单位分别评选为生产能手和三八红旗手。众所周知在工作中建立起的革命友谊是牢不可破的,后来他们发展为恋人。
记得,那是一个春暖花开、杨柳发芽的季节,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清晰的空气散发出小草嫩芽的清香。姐姐带着姐夫首次登门。俗话说:女婿进门小鸡没魂,可那时只有年节才供应点鸡、鸭、鱼,平时餐桌上大半是:甜菜渣子窝头就咸菜,再配上一锅稀稀的玉米面野菜粥。说实在的若能填饱肚子就很知足了。
妈妈将未来的女婿迎进门,询问一番后说:“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做饭去。”妈妈用家里平时省下的面,擀成面条,给他们做了满满一铁锅炝汤面条,(锅的直径约40厘米。)一锅香喷喷的炝锅面条坐在屋里地下的铁支架上,一大盘肉丝炒芥菜和几双碗筷摆放在炕桌上,非常诱人。这时,妈妈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老二,家里有客人,你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会,等他们吃完饭你们再回来”。我们只有眼巴巴地望着那锅白花花的面条流着口水走出家门。
小妹说:“二姐,我也想吃”。
没等我回答,弟弟说:“别急,他们吃不了一锅,等会他们走了,妈肯定分给咱们吃,哥那份给你,让你解馋”。
“我那份也给你,让你吃饱”。我安慰她说。人在曹营心在汉,那一锅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面条始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天渐渐的暗下来,这会估计姐姐他们该吃完了。我们三人像鬼子进村一样悄悄地溜进屋躲在门后,透过门缝观察。还没等我和弟弟站稳脚,就看小妹噘着小嘴瞪着大眼睛小声说:“你们看,没了”。随着小妹的声音,进入眼帘的是一口带有面条残汤的大铁锅,心想,真狠,都吃光了。这时他俩正要收拾碗筷,就听妈说;:“天黑了,你们俩早点回宿舍,我来收拾”。妈又和他们了说了一会话。他们吃饱了走人了。我们三人跐溜从门后穿出来直奔那口大铁锅。像三只小鸟觅食一样蹲在铁锅边,看着少的可怜的的面条汤,弟弟说话算话,第一勺送到小妹嘴里。“真香!”小妹抿着嘴说,我又把第二勺送到她嘴里。她说:“你们也尝尝,可香了”。仅有的两勺面条汤给小妹吃了,即没解馋也没填饱肚子。但从小妹微笑的脸上,看出她已很知足。我和弟弟用铁勺子使劲地刮着锅底、舔着勺子,那铁与铁的碰击声是那样的刺耳,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晚饭迎接我们的,依然是掺着野菜的窝窝头和咸菜、大酱。
往事悠悠,不堪回首。儿时的一幕幕、一桩桩小事总是使我浮想联翩。一锅炝汤面能让我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岁月无情,光阴似箭,容颜变老的我,仍然记得那盆炝汤面。

授权原创作者:褚焕琴 出生于1948年。1968年下乡。1975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分配到哈尔滨第一机械制造厂从事工程技术工作。高级工程师。2003年退休。由于酷爱文学,2015年进入老年大学写作班学习。現为笔墨天方平台授权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