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令不是主宰四季的主要因素,但是节令还是准时的改变环境。尽管还是在绿色的背景下,尽管感觉不到秋的寒意,尽管还有好多的夏的影子,但毕竟已经透漏出秋的痕迹了。不说那早晚的凉风,不说那田野的逐渐衰朽,就是四处的落叶也翩跹着预告了秋的消息。
站在秋的田野,四下张望,油油的绿意还是很饱满,挺拔的秸秆还在吐露着生机,在四望的无尽连绵里,远山衔着绿色朦胧在远方,近处的田畴都自由的休憩,不时有一丝的颤动,向着前面一路的飞过去。指尖划过棒子叶片,露珠还在滴沥着时间的纹路,地上的小草挺括起来,绵延着通道的远方,小路是在绿草衬托着才有了生机,而绿草的自我生长也功不可没。不管是自己生长的小草还是满野的庄稼,都在阳光照耀下得到了充足的日照和水分才得以健康地成长,那些由人的意志来决定生长的植物自身要经过时间的筛选来决定生命的长度,或许在倏忽之间就被剥夺了生长的权力,然后慢慢的褪去绿色外衣,一点点消失翠绿并逐渐的没入暗白的色彩里,成为肃静的一族。一年四季的季节轮回就是自然取舍的结果,也是生命规律的精彩演绎,没有什么悲叹或者失意成分。
站在穹野里,看四面的生机渐渐地陨落,将灰白的颜色贴近眼睛的视野,不觉得会有萧瑟凄凉的感喟。这正是人们在秋季里会萌发很多的感慨和悲哀凄楚的原因。天空越来越高远,四野越来越空旷,土地裸露出原本的颜色,一点点的回归,将心境染成灰茫茫的,因为时间的缘故,在一切都落地后,人们开始对往事进行追怀,对习惯的思维和认知已经习惯,见不得突然之间的变化带来的反差,心情自然会有些失落和怅惘。从古至今,几千年的情怀延续了中国人的伤秋情结。草木经过转换带来了春秋的交替,时空的转换,在沉淀过滤了所有的虚妄和不经之后,心里逐渐的适应了季节的轮回和颜色的嬗变,也在生活的经验里添加了对于外物的认知。一切的变化和情感都是可以生长和存在的,对于绿色的向往和追怀也都打上了时代的印痕。
中国人在几千年的文化纠结里将豁达与宽容融进了骨髓和血液。对于自己的际遇和外在的环境带来的感触,不同的群体有不一样的感觉,屈原被放逐到遥远的地方,对着汨罗江的流波,发出了文人心中最深重的感情,对流年沧桑的身世际遇和国家艰难的双重悲慨化作对世界的号啕;李白面对着权势的淫威守定自己的行为准则,大胆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流连祖国各地,纵情山水之乐,任时间漂泊旷世的才气,一心醉于吟诵风月山水,吐纳心中的放荡不羁;杜甫在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激情消解后,在成都西郊的浣花溪畔,居草庐闲云野鹤般的独享生活的清苦,面对着秋雨带来的变故,发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豁达情怀,他们不因自己的遭际充满坎坷而丧失一名知识分子的良知,在独善其身之外还要兼济天下。这种情怀不因时代特点而偏移,也不因自身遭遇窘境而改变初衷,这种初心就足以描摹中国文人学士的胸襟和抱负。当苏轼面对着滚滚长江奔腾东去的磅礴气势时,不因自己的遭遇不幸而改变学子的赤子情怀,留下了流传千古的赤壁名篇;范仲淹在看到了岳阳楼的壮丽景色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风骨胸襟都晕染了几千年的文人良心。试问,当厄运猝然降临,一片萧瑟枯寂,亲朋远遁,故交鸟散,满目凄凉之时还会保持当初的风骨和倔强性格吗?中国的文人具备一种超越世俗的情怀,叫做知识分子的良心。笃定坚守,不离不弃,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愁苦而终穷。屈原道出了最纯粹的文人情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也把知识分子执着坚定,不阿附权贵,不丧心病狂的良心描绘。小草是弱小的,但是生命力是旺盛无穷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文人的理想和本色,是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不竭动力。明代的方孝孺宁死也不肯为朱棣撰写即位诏书,从容笑傲的面对酷刑;于谦坚守忠心大臣的道义,面对不幸,慷慨吟诵“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壮丽诗句,从容淡定,让一切宵小之徒都失去了重量。中国文人像小草一样的柔弱,但骨子里的那份坚定和忠诚使多少达官显贵自惭形秽,汗颜无地。秋季正好衡量了一个人的风骨和性情,检验着生命的厚重和卑琐,唱响一篇篇慷慨激昂的生命奋斗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