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给文学爱好者的一点善意提醒
文/满延后
诗人许立志从深圳富士康跳楼下去死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那一刻,我的心也碎了。因为,他曾经是现实生活中,离我那么近的一个人。都是南漂多年情感伤痕累累的打工者,都是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追梦人。我们曾经是那么热烈而虔诚地敬畏文字,膜拜文学。为了文学,可以忍受嘲笑,打击,清贫,甚至孤独终老。在文字里修心,在光阴里坐禅,在成长中悟道,用千锤一发的笔力和悲天怜悯的情绪,写这漫长孤寂且又无能为力的人生。他是一个天才的诗人,才华横溢才高八斗,可却毅然决然的走了;我是一个天真的文字爱好者,庸庸碌碌庸脂俗粉,却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说真的,很多时候,站在文学的十字路口,内心五味杂陈的我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该往那里走。
巴金说:我写作不是因为我有才华,而是因为我有感情;博尔赫斯说我写作,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特定的读者,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我觉得这两位前辈说得都有道理,但有一点,不知是他们有意无意的漠视,还是他们怕玷污文学的神圣与高雅。其实,还有一大部分文人与文学爱好者写作,是冲着文学背后的名与利去的。要不,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纪实类文学期刊《知音》怎会那么难上稿,以至竞争达到了白热化程度!归根结底许多作者还不是冲着《知音》杂志高稿酬去的——千字千元——每季度评一次大奖,最高奖金可达一万元。
此外,中国著名的大型纯文学刊物:《十月》,巜收获》,《花城》等,一个文学爱好者与新人,没有三两三,别登景岗山,你要想在上面发表一篇文章,真的很难,据说,有人投了三十多篇小说都石沉大海。有意思的是:既然上稿通过率这么苛刻,为什么许多文学爱好者还要趋之若骛前仆后继了?侥幸一篇选中被发表,那就像范进中举一样: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没办法,这是因为一个文人,没在中国著名期刊上发表两篇大块头文章,你这个作家的头衔在别人眼里就含金量不足,实力不足以服众,威望也不足以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当然,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最厉害的是:中国文化界,包括文联与作协有一条硬性规定:只有在这些大型刊物公开发表过的作品,才有资格报名参加角逐“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的评奖。
当然,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些文人写作是为了自己身上肩负的文学使命而战的,但这类人极少。譬如:《平凡的世界》的路遥,巜红楼梦》的曹雪芹。让人钦佩且落泪的是,文学常常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生前潦倒落魄,死后龙袍加身,这种拿自己生命赌文学巨著的“殉道者”,不是谁都有这个实力进入的,能力,天赋,勤奋与坚持,甚至包括一个健康的身体,都缺一不可,所以,将从文之路踩平坦且能混一口饭吃的是众生,将路走通且留下鸿篇巨著的才是大师。
没人是傻子,许多文学爱好者在多年废寝忘食孜孜不倦飞娥扑火的码字生涯中,他们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行业,站在文学殿堂金字塔顶尖的人,其实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像余华余秋雨韩寒那样活得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文坛大佬,那是万里挑一。更多的文人,还在为那么一点低得可怜的稿费,流量与打赏而苦苦挣扎,泣泪前行。可让人不忍目睹的是,这其中,有一些“走火入魔”的文学爱好者,自没头没脑的与文学早恋起来后,就开始魂不守舍,对文学之外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就感觉自己摸到了文字的命门会前程似锦;在有影响力的网站刊登了两篇小说,就觉得本人今生就是吃文字饭的料要飞黄腾达。
贫困己不足虑,吃糠咽菜也幸福。结果,许多文学爱好者因沉缅其中过深,而导致后院失火家庭解体。在我老家湘西某县,某工薪家庭,有一文学爱好者,他的月收入当时只有一千多元,但他为了有筹码加入省作协,不顾家庭经济困窘,老婆强烈反对,举债二万元自费出书。结果是:书是出版了,省作协也加入了,但老婆孩子却走了。可见,文学有时就是虚幻与虚荣的代名词,表面光鲜,背后却隐藏着密密麻麻的虱子。处理不当,真会害死人。而且最可怕的是:文学不按套路出牌,不是你“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就能换来“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没有一定的文学天赋,你休想在这个行业建功立业。即使有文学天赋,像被称为中国近半个世纪苦难与荒谬结晶出来的文学天才王小波和海子,生前都是穷困潦倒,出书费尽周折,清贫了一辈子,而且还英年早逝。
每每看到这些,想到稿酬还不能养活肉身,而老婆又埋怨指责我像中了邪,被鬼灌了迷魂药,现在对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务,两手一摊不闻不问,一天从早到晚沉迷写作时,其实,虽表面不言,我内心是纠结与痛苦的。所以,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默问自己:关于文学,如果搞不出一个卵名堂来,是不是该到了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的时候?毕竟,搞文学创作,养不了家,糊不了口,假如走得太远太深,时间久了,山穷水尽,等不到春暧花开的那一天,说不定还会大难临头妻离子散。想到这一点,后脊背还是冒出了一层冷汗。
然而,我生之真挈之所以不愿放弃写作,是因为我真正的热爱文学写作,写作为思想打开一扇窗,为灵魂点燃一把火,有风有雨的日子,它承载了生命的厚重;无风无雨的日子,可以静静的品味生活的闲情逸致。就像严歌苓说的那样:写作之于我,便是一种秘密的过瘾。我每天写作,就是图这份浓烈。一连多日不写,就如半打盹儿地过活,新陈代谢都不对了。完全像犯了毒瘾的人。
此外,我一直坚持一个朴素的观点:当真理还正在穿鞋的时候,谎言就能走遍半个世界,这个时候,一个有良知与正义感的文人,是应该有责任担当的,他笔下的文字应该是穿透迷雾,戳破谬论,坚持真理,迎来曙光的。当这个世界混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则是一种罪过,这个时候,一个有家国情怀的文人,是应该有使命感的,他笔下的文字是要激浊扬清,拔乱反正,匡扶正义,主持公道的。
从上世纪的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为了生计与生活,兼顾那么一点点爱情与梦想,我从老少边穷的大湘西来到改革开放经济富裕的南方沿海地区,因为没有一技之长与过硬的文凭,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游荡在城市的底层:在台资峰扬鞋厂的流水线,车间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那里每天的工作时间长达14 个小时,干活不允许你有任何思想,唯有与机器同步,不知疲倦的连轴转,你才能跟上这城市的节奏,月末能领到一份薄薄的薪水。
记忆里一个月难得放一次假,许多工人在长年累月不分昼夜的加班中,开始变得麻木,脆弱和无力。残酷的现实剥夺了他们人生太多的可能与梦想,所以,后来新闻媒体报道深圳富士康公司出现了工人“十三跳”,我一点也不奇怪,我觉得,对于一个有思想有梦想却又无能为力摆脱现实束缚的人,了结生命,回归尘土,可能是人生的另一种愤懑与呐喊。
得益于一次情感失败之后的跳槽,我后来从台资鞋厂跳到一家培训学校做了广告张贴员,尽管工资不高,但在那里我有了大把时间接触报刊杂志,在文字中浸淫久了,内心开始萌生了写作的冲动。感谢文学写作,是它后来拯救了我,拯救了我的思想,拯救了我的灵魂,也拯救了我的人生。因为深知生活在社会底层人员的苦与累,冤与泪,伤与痛,我后来的文字写作,再也不愿意去粉饰太平,写一些无关痛痒风花雪夜的故事。
在许多泸溪老乡眼里,我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他们那里知道,新闻舆论只是一个监督权。况且我当时又不是报社的记者,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在经常的写稿中,与老乡相比,我只是多认识了省城几个编辑记者而己。让我终生难忘且感动的是:因为多次帮老乡工伤维权,我还被厂方派人追杀过。但社会中许多有良知与正义感的人,包括记者,编辑,律师,老乡等,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勇敢地站了出来,给了我精神与物质上强有力的支持。
但文学创作这条路太难了。成家立业后,因为生计与生活,我后来转战商场,其间有十多年的时间,没有动笔写过一个字。哎,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况就是: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榆林脑袋不开窍,让人伤感的是:直到今天我依然都找不到一条把手中笔下的文字变成铅字与票子的捷径。我不知道如何用文字去取悦读者与编辑,对于现在比较流行的阅读量大关注人多来钱生猛的网络小说写作,更是一问三不知。事实上,我也写不好那些东西,除了玩不转网络,也因为自身的文学功底与个性使然——只喜欢写关注现实题材的东西。
有一文友曾好心善意地提醒我,写作的人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这种只顾自己爽的自嗨性写作,通常率性而为,淡泊名利,自娱自乐,把写作当副业当嗜好当陶冶情操来做的;另一种是让读者爽的专业性写作,他们以读者为中心,以市场为导向,以赚钱为目标,视读者的转发,收藏,阅读与打赏,也包括社会上的各种文学评奖与影视改编为写作的最高荣誉。是把写作当职业创收来精耕细作的。
还是这位挈友,私下里曾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以你这种性格方式去写作,不懂市场营销的套路,不炒作,不包装,无头衔,无名气,无人脉,又不会弄点噱头,讲不得的要讲,说不得的要说,不懂社会的人情世故与文字的游戏规则,在文学写作这条路,你永远都玩不过人家,永远都不可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而且,我还担心假如你身上某些东西不改正,说不定你将来要闯大祸进牢房。”
我讲这点,是想提醒许多文学爱好者,命运向来荒腔走板,很多人用尽全力,折腾一生,到最后不过才活成了城市最普通的甲乙丙丁。在生存与梦想,情怀与爱好,良知与龌龊之间,写作这个行业,对一个文学爱好者来说,要专职吃这碗饭并不容易,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与坚定的信念,文人的清高与自信,很容易在这里触礁搁浅。此外,现在是个“全民发布”的时代,谁都能写公众号,写微博,发朋友圈。但要写出一个名堂来,达到十万+的地步,月入上万,如果你背后没有一个团队在帮你运作与策划,你几乎不可能。尽管写作是一件很私人化的事情,但你要名利双收,必须讲究团队力量,并紧跟时代的浪潮。

作者简介:
满延后,生于1973年,湖南湘西州浦市人,一个文字爱好者。早期有文章见于《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佛山日报》、《南海日报》、《打工族》、《团结报》、《北国作家》等。一直信奉"世事洞察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