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到南京是官道,好走多了。他们这三十五人那真是飞驰如风,看看就天黑了,效罗发令:“当涂搭伙,宿营。”在天傍黑的时候,队伍进了当涂县,这当涂就是现在的马鞍山,就是那楚霸王的乌黑马自尽的地方。爷爷向效罗建议:“向前十五里,有一大寺,就在甄山南麓,叫甄山寺,听宽寨主讲,这里的香火旺得很,我们去那里吧。”
甄山寺,也叫甄山禅林,是江南十大寺院之一。这是一座唐风极浓的千年古寺,寺里供奉心慈体胖的大肚弥勒佛也叫未来佛。金队到了寺前,只见山门大开,青烟袅袅,佛音缭绕,香客频频。爷爷下得马来,缓步走向寺内,向门前的沙弥问道:“我那师弟善能法师还在吗?”小和尚飞也似地跑上山去通报,一会儿,善能法师就领着寺里的大小和尚们到门前来迎接,连声说道:“哎呀师兄,这一别三十年,什么风把你吹到长江边来了?”
进到山门来,只见那登山阶梯排排,山上殿阁朦胧。这善能法师小善空法师三岁,当年和善空法师都是武人半路出家,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位是官军武将,一个是绿林煞神,都是在青岩寺剃发出家。善能法师让寺中总管安排晚饭住宿,“多多煮些饭菜,想必他们一天也未进食了。”
餐后,三代领着金队,进寺中歇息。效罗陪着老法师,去善能的禅堂喝茶叙旧。那善能法师须眉长髯,银色飘胸,身宽体胖,笑声朗朗。他在青岩寺禅修了五年,心中向往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遂就云游至这长江边上的甄山寺:“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后来收到你的书信,知你落脚在这甄山禅林,一直心想,何时能像师弟那样云游到四海,来看看老友,今天终遂我心愿也。”善能法师指着效罗问道:“此孩儿何人?”“山下王屯,我的孙子,王效罗。今年已近二十,倒是个老军人了。”善能法师看着效罗点着头说:“是个有为的后生,只是还在弄这刀枪。”善空法师用手来回指了一下说道:“只看你我便罢,这国将不国,总要有人打狼护家吧。”善能晃着身子好像在体会骑马杀敌一样,认真的说:“这倒真是,我时时梦中还带兵御敌,杀那洋鬼子,醒来又觉好笑,凡心未泯呀。”善空法师看着效罗,眼睛里流露出自豪,回过头来对师弟说:“我佛慈悲宽容,也要护那弱小不受欺凌,更不要说这家乡父老。”善能捋须点头:“此言有理。哎,回忆起当年在那关外,刚入寺时,你我还动则犟嘴,辩东护西,真乃可笑也。”两个老人回忆起当年情景,哈哈大笑。
善能法师讲:“这南方常常要闹革命,朝廷也应对不来。听说这新军里革命党很多,我看这大清江山不保。”善空法师叹气说:“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天之长理。历朝历代皆是因这更替而来,只是这分分合合刀兵四起,百姓又要受苦受难了。”“师兄这是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善空法师答道:“我要去普陀山,去那菩萨道场,拜见一下观音菩萨。几千里地,数月时间,辗转黄山,方到贵寺。”“肯定是受了不少苦,老哥哥,心诚则灵哪。”“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明天一早就奔南京,然后去京口搭船,直航普陀。”“好好,想想前行还有何种需要,尽管说来,切不要多心。”
善空法师谢别师弟,返回庵堂歇息,效罗就睡在爷爷的旁边,照看着爷爷。黎明,金队集合起来,他们尽量不想惊动善能法师和寺中的僧人。人们牵着马,悄悄地走出山门,哪知善能老法师早就在台阶上等候,老哥俩互相嘱咐:“前行路途遥遥,万望小心。”“心宽体胖,也不要太过操心。” 告别之后,效罗打头,韩三代断后,金队象箭似的飞驰而去。“当涂到南京八十里,南京到京口一百五十里。今天可是收个早工。爷爷,你可提醒我,把那令牌还给人家,别让钟老将军为难。”效罗边走边和爷爷聊着。快到南京了,韩三代跑上来说:“我看这样为好,派一人进南京,联络我长白山的人。我们不要停下,直奔京口,后面的人坐船到上海等我们回来,再碰头。”效罗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南京的二十几人没有马匹,还带着箱子,到上海是最好的办法。“好,你派一人马上进城,通知他们按我们商量的办法,咱们继续前行。”下午四点左右,金队到了镇江。
“京口炮台?就在江中,是那焦山大炮台吧,还有一个象山炮台。那总兵府就在镇江府旁边,两个衙门挨着的。”路人热情地告诉效罗,一边奇怪地看着他们的装束。一行人找到了京口总兵衙门,“请门口通报,有奉天巡防营管带王效罗求见总兵大人”。门卫看见他们衣着整齐,马队静肃,还算客气的答复:“总兵大人南京公干,身边亲兵齐聚相随,明日即回,你们只好等等了。往前两个街角左拐,有官衙驿站,人吃马喂住宿皆有,今夜将就,明日总兵回来再行安排。”效罗和爷爷,韩三代商量了一下:“也只有这般了。”到了官衙驿站,条件还不错,就先住下来。
晚饭时间尚早,爷爷提议去看一下焦山,效罗就让韩三代留下安排士兵们,自己陪老法师去焦山炮台一看。
焦山是座四面环水的孤岛,岛上有百十名士兵驻守炮台。效罗发现这岛有点中流砥柱的感觉。从渡船下来,那炮台护卫即过来盘查,效罗掏出总兵令牌,那士兵们顿时笑容堆脸,领着效罗和老法师看了那环形的八门大炮台。一个士兵讲:“有几十年啦,这炮真是老爷爷啦。”爷爷在每一门炮前都停留了一下,一个小兵对老法师说:“六七十年前,这里死了一千八百人那,都是英雄。”爷爷抚摸着这些八千斤重的巨大的炮身,默不作声,眼睛里含着泪。那些士兵看到老法师的样子,不由地肃然起敬,小声说:“看来那个老法师,一定与这大炮有什么关系。”
虽然时至冬令,山上还是满眼苍竹墨松。那古柏、古槐、银杏,由于年久多呈虬奇古老神态,散布在山腰前后,为焦山增添了一层幽邃雅静、郁郁沉沉的色彩。离开炮台后爷爷又下山转向千年古刹定慧寺。定慧寺在这焦山的山凹里,十分古朴,给人以谦和之感。看着寺院凋敝的样子,爷爷不由地叹气说:“这唐代的古寺是玄奘弟子法宝创建的,那鉴真弟子神邕,则在后来加盖了大雄宝殿,如今这······”他不再说了。
离开定慧寺,爷爷又向山上走去,转过炮台,从绿竹葱茏的乾隆行宫绕过,沿着山势往上,就到了山顶,在这里有两个哨兵,只见万佛塔矗立眼前。面对滔滔江水,爷爷无声地聆听着大波奔腾,伫立良久。效罗好像听着爷爷在吟那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下山坐船回到城里,爷爷又要骑马绕这街道走走, 效罗想:“反正还有时间,就陪着爷爷遛遛吧。这是爷爷的家乡,就让他再多看看吧。”效罗牵出马来,扶着爷爷上了马背,两个人顺着路向前走去。爷爷对效罗说:“这镇江曾是三国时期东吴的都城,东吴曾在这里修筑了一个‘铁瓮城’。自东西两晋南北朝,到隋唐,都由于这镇江所处位置的险峻,而一直是各朝的军事要地。中唐之后,一直到明朝,因为漕运而越显得这战略地位的重要,本朝在这京口一直驻有镇海营和城防营,就是水军和陆军,统归总兵管辖。你看前面的山门口,到水陆寺,弥柁寺这都是营兵的驻地。北固山到慧莲庵那是点兵演将的教场。可自一八四零年战败以来,这镇江就有了英国的租界,要知道,这可是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古城啊。”效罗东张西望的看着:“爷爷从小在这里生活,外出多少年,对家乡还是那么的熟悉,原来的家是在哪条街上?”效罗从小养成了爷爷不讲,就不瞎问的习惯,把问题都集中起来,适当的时候,再去向爷爷讨教。今天看爷爷心情并不很舒畅:“以后吧,别惹爷爷心烦了。”
晚上,官衙驿站开饭了,吃的是镇江当地的锅盖面,也叫镇江“伙面”,是镇江家喻户晓的面食。北方的小伙子们又高兴地乱嚷嚷,这吃面食当然要比吃那南方的籼米好,加上一人一碟镇江淆肉,吃起来真过瘾。驿站里的小二,看这些北方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道:“别急,今天做的多,别撑着就好。”韩三代问他:“怎么叫锅盖面?”小二解释说:“将面粉揉好后擀成薄片,再用刀细切,放在锅盖上一起下锅,待煮熟后,捞起放入调好佐料的碗里即可。这面的特点是和面然后要醒面,才能软硬恰当,面入口后,食者会感觉面的柔韧性好,有嚼头。”“这和我们关外的揪面一样嘛,反正要先把面和好放放。”“你们是哪里的?”“奉天的。”惊得小二目瞪口呆,“奉天!那得多远呀?你们这大冬天的,跑这么远来京口干吗?”“干吗?见你们总兵大人,钟杰,钟大人。”“钟杰?钟大人,他调防走了!”这回可轮着东北人目瞪口呆了,“你再重说一遍?”“你们不就说那钟杰总兵大人?大年前,也就半个月,被调到广东去当总兵了。” 效罗和韩三代急的眼珠都快出来了,爷爷倒笑起来:“效罗,这军队调动乃常事,如何大惊小怪,先吃饱饭,然后再作计较。”可这些年轻人心里哪里能放下事,一个个放下饭碗,跑出去问了。
饭后在爷爷的房里,四个人商量下一步的路线和走法。眼前的变化,打乱了送金队的安排,也让前面的路程充满了迷雾。韩三代这回可急了,他对效罗说:“现在是要确定下一步的方式,上船还是继续马队奔驰?”哨长说:“船慢,地方窄小,如遇上贼匪施展不开。”“这船期尚不清楚,我等在此又较生疏,还是前行直到海边,另找船只过海。”效罗的意见是继续马步行走。那个哨长同意效罗的意见。爷爷说:“我想先到太湖,走时麟阁交代过,在太湖他有一个朋友,到了太湖后,和他商量,看下一步船行之事如何去办。” 效罗确定:“ 明早五点出发。” 从镇江到太湖边上的无锡二百四十里,一天即可到达。
效罗向每一个金队的人员下达了命令,要求擦枪,擦刀,检查马具,马蹄铁。 韩三代巡视着马队的马匹,庆幸地说:“还亏了钟老将军给我们调整了马匹,这江南水乡,那北马也吃不消啊。”这长江边,越往东走湿气越重。晚上被子湿漉漉冷冰冰的,大家都没睡好,倒是老法师睡得踏实极了,第二天,效罗和韩三代说:“爷爷这是在家乡,晚上那呼噜声,均匀得很哪。”
送金队出发了,虽然算起来才是二百多里,可越往东,那河道纵横,沟渠环绕,行走艰难,跑到晚上,天都黑了,才进了宜兴。
来到宜兴,先要找那个冯麟阁的朋友,叫番六。当年番六随父亲去海城上任,父亲是个未入流的主薄,就是九品之外,那是清朝最小的官了。冯麟阁是个三教九流什么朋友都交的主儿,所以那些无赖地痞和那些混混儿就都是他的小弟兄。后来冯麟阁拉起队伍,一大部分人跟着他闯山林去了。这番六叫父亲捆起来,屁股打的俩月不能坐,也就在家里老实了。数年之后,老父告老还乡,把番六也带回了江南。回到老家,无论在哪儿,番六把那关外的习惯带了回来,都是义气第一,所以又交了一帮狐朋狗友。父亲老了,也管不了他了,只好由他去吧。一次酒后斗殴,番六打死了人,没处去躲,只好投奔湖匪贺五。没想到番六到了贺五伙里,两人还挺对脾气,也就认了兄弟。太湖里分两帮,一伙是靠着宜兴,湖州这边的江浙帮,另一伙是从江面上来的安徽帮,这两帮在湖里争抢地盘,时常械斗。一次两伙在湖里大打出手,枪炮刀枪齐上,这老大贺五光荣战死,留下的位子就让番六捡了洋捞。
作者简介 :赫连佳新,笔名秋叶。是中国北方有影响的作家和诗人。他在文学作品中曾以佳新、小成、赫连、秋叶署名。赫连佳新是中共党员,满族,共和国同龄人。研究生学历,高级工程师。生于东北,成长于内蒙古,曾经在经济领域工作多年。他作品主要以文学著作和诗词为两个方向。文学作品突出的有超长篇历史小说《关东秋叶》(已出版一、二、三部,四、五尚在创作之中。整个小说为五部,四百五十万字。) 赫连佳新先生的文学作品坚持对历史的尊重,突出爱国主义,着眼于普通人的真善美,在文学作品中注重对科学知识的传播。他的小说涵盖三个阶段,即历史、现在和未来。《关东秋叶》(1887年-1939年),是一部超长篇历史小说,是描写东北人民,在“九一八”以后,自发组织的“义勇军”,进行抗日的故事。《叶赫食府》是表现现代社会普通老百姓的故事,小说努力表现中国老百姓,那些社会底层小人物生活中的遭遇,和他们内心的纯真善良的品质。而三十万字的小说《翡翠公主》,是作者进行的新的尝试,介乎于历史和现在的穿越爱情故事。赫连佳新先生近期开始构思《科幻奇案系列小说》,现在已经由中国文联出版社,重点推出了《电脑骑士》、《幽灵球队》两本小说集,而后面更加精彩的《贝湖魅影》和其他的故事也在创作中……。这个奇案系列,是描写世界科技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离奇案件,以及社会对向未来发展,产生一些令人担忧科技事件的科幻小说。在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方向,他以秋叶署名的诗词,已经深入人心。近几年诗人的诗作已经多达几千首,他的诗歌细腻优美朗朗上口,为很多的诗友所爱。诗人秋叶(赫连佳新)特别对古词偏爱,他的百花词是很多诗友的最爱,诗句优美,不拘泥于格式。而他的散文诗则偏于叙事,把对祖国、家乡、人民的热爱,表达得淋漓至尽。《关东秋叶》一二三部,经内蒙古广播电视台制作,已经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广播小说形式,广播小说已经在中央电台《作家栏目》播出,在各省的广播电台和新媒体都已经和正在播出,反响极为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