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心宽一寸,路宽一丈;心宽似海,风平浪静。笑看花开,宁静喜悦;静赏花落,随缘自在。要活得舒心,活得快乐,活得潇洒,就要学会知足,学会随遇而安,学会抛弃所有的不如意,学会享受平淡安然。

往事回首
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中学 宋一鸥
一位浪迹天涯,跑遍五湖四海的正宗安庆人以纯正的安庆方言,全面介绍了老安庆的衣食住行,仿佛一幅安庆风俗画,读来饶有兴趣,复合了我大半生的深刻记忆。今天我在这位老向导的引领下,穿越时空隧道,凭吊安庆旧影。
还是从我记事说起吧,九岁那年发大水,白浪滔天,家乡大渡口一片泽国。小镇完全浸没水中,只有百年大树树梢的踪影。我家高屋基,在楼上挣扎一月有余,随着水位不断攀升,不得不逃荒安庆。安顿的地点位于西门黄家坡坡脚江苏会馆隔壁叫做半济堂的地方。外公外婆因胡家墩地势低洼,已先期到达,减少了安顿的烦恼。解放后会馆辟为安庆地区合作干校,不少穿着军装的人出入其间,门口还有篮球架。因龙山路拓宽,旧址已了无踪影。因大舅,小姨七月份毕业于上海财大及上海交大,本可留在江浙,但在革命热情的激励下,主动奔赴边疆,一个去东北沈阳,一个去西北新疆克拉玛依,因大水满天未能返乡,径直奔向工作地,临行前将国家发放的一笔丰厚的安置费悉数寄回家,使我们未受难民之苦,日子过得比农村还好些。记得每天早晨,我与长我不到两岁的小舅手牵着手登上坡顶购买油煎饼(切成三角状),作为农村的稚童从未享受这样的美味早餐,还庆幸破圩呢!
我常常拎着油瓶到杨家拐与大墨子巷交界处的日杂店打酱油,这个小店七十年代初依然经营。当时正值炎夏,我和小舅穿着裤衩,打着赤膊来到大墨子巷老邮电局门前梧桐树下,躺在青石板上享受清凉,没想到这邮局隔壁的一位漂亮姑娘日后竟成了我的二舅妈。
小舅带我来到安庆一中大门前,指着门头“安徽省立安庆第一高级中学”的牌匾不无自豪地对我说,这就是你大母舅读过书的地方,想不到几年后,我也与他先后出入其间。到了九月尾,大水渐退,母亲先期回家清除屋内淤泥。有一天,九岁的我一人乘船回家,渡口在大南门坡头上,向南一望,依稀望见朦胧的圩埂。现在像我这么大的孩子上学还要人接送呢!就这一点,感觉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
1961年,我有幸入学安庆一中。当时大饥荒刚过,学校食堂的菜没有油星,中午那四两米饭哪能裹腹,于是经常放下碗筷,来到倒扒狮牌坊附近买上五分钱的毛栗,一面慢慢享用,一面沿着国货街,钱牌楼,天后宫,下棕阳门,来到安庆交际处,再沿着新宜路无目的地往学校走去。下晚自习饥肠辘辘,常常偕室友到韦家巷与牌坊交界的面汤馆讨要免费的汤水,因为快要打烊,师傅乐个顺水人情。
1963年,工业下马,集贤关煤矿停产,行政人员坐待分配。先父因撰写的文章《三代矿工话今昔》被工人日报转载引发市总工会的关注,遂第一个调入市总工会负责职工业余教育。我得以离开破旧肮脏的学生宿舍,入住“工人之家”,常常享受内有在灯光球场举行的精彩球赛。工人之家对面有个“华清池”,装璜设施乃安庆一流,服务也最到位,名字也典雅,大概沿袭唐明皇赐浴杨贵妃吧。那年身上害疥疮,奇痒无比,一下晚自习,就跳进大池隔壁贮满高温的小池子,虽然烫掉了皮,却止了痒。三次一洗,不治自愈。63年随着经济政策的调整,出现回春景象,文艺也开了绿灯,新光电影院不时播放香港电影片,如“可怜天下父母心”,夏梦主演的“新寡”等。为了配合“四清”运动,记得上海戏剧院来皖江影剧院演出“夺印”,内容是农村基层政权被阶级敌人篡夺了,随着运动的深入,又夺回了印把子。先父单位发了一张票给了我,是晚上七点的,我托好友给班主任写了请假条子,称病不能上晚自习,换幕时,场内灯光全亮,回头一看,一中老师也在场,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一直战战兢兢地看到将要散场时,趁机脱逃。
58年,安庆完成了几处漂亮的亮眼建筑,如交际处,上海红房子面点馆等。那红房子的师傅大都是上海人,做的汤团特别正宗,有芝麻馅的,有鲜肉馅的,有豆沙馅的。有时馋不过,偶然光顾,至今回味无穷。还有座落在市百货商场下面的“京津餐厅”,味道都很地道。肖家桥的油酥饼子,大南门的“马永兴”牛肉包子也使我馋涎欲滴,无奈囊中羞涩,难以经常问津,不像现在天天早上都能消费得起。越想越觉得现在太幸福了,不是吃不起,而是为了减肥,忍痛割爱。
64年高考前夕,为了迎接五一劳动节,在那样复习迎考的紧张阶段,班主任还组织排演了话剧《年青的一代》,我饰演小李子,张友顺,杨祥寿,王定安均饰演林育生等不同角色。饰演女主角林岚的角色人选是从三(4)班借来的赵慧琴,布景是从市话剧团借来的,演得较为成功,徜若现在,借十个胆,学校也不敢造次。64年初,先母及弟妹也迁至安庆,由单位安置在孝肃路与北正街交界的拐角头的地方,房子上下两层,住着十几户工会家属。因靠近城门口,清晨就能听到十里铺一带乡民收泔水的叫唤声,常常傍晚时分由大妹去北正街菜场买些便宜的落脚货,因为一家八口全靠先父五十多元的工资维持。虽然生活清苦,却是我最感愉悦的。清晨穿隔壁巷道至近圣街,来到毗邻高琦小学的一中操场上早操,如果下雨天,不上早操,得绕行軍分区与一中夹巷,过白日青天,至龙门口一中大门入校,要多费七八分钟时间。如果上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也能享此便捷,因为平时后门是紧闭的。我下放到农村不到一年,先母及弟妹们就被遣送原籍大渡口,只享受短暂的城里人的虚荣。下雨天徒坐愁城,苦闷至极,撑伞至邻近的赵慧琴家,只见她抱着岁把的妺妹泪水涟涟道:为何生帝家(来自黄宗羲的《原君》),这句话是作者讽刺崇桢皇帝煤山上吊前对小公主说的话,被赵慧琴借用抒发怀才不遇,出身不好而落第的悲愤之情。赵慧琴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文理兼优,考个名牌重点,不在话下,有次她邀我陪她去看望在渡中执教的宋艺老师,因为宋艺老师曾在一中教过她高一物理,很赏识她。时值汛期,下船要走很长一段浮桥,揺摇晃晃,她在我后面惊叫道:快来牵我!青葱年华的我还有几分羞涩呢!回家路过外婆家,外婆赞道:好齐整(即漂亮)的女伢!那天她穿上白连衣裙,脚履当时新潮的凉鞋,真像一只展翅欲翔的白鸽子。‘当我们响应号召,意气风发地奔赴农村,她却未随大流,第二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经一中教导主任王康的帮忙,进了新马桥劳大,两年后分配铜陵,也许母亲智商的遗传,两个儿子高考,理科名列前茅,一个儿子在美国硅谷,她自己定居广州。
我们下放前在三中还参加了培训班,上午听报告,下午讨论,在江毛水饺店对面的四季春食堂就歺。
因为家在农村,又结婚生子,遂将户口由贵池乌沙迁至原籍,我又成了安庆的常客,经常提篮小卖,走街穿巷,成了名副其实的菜农。安庆大轮码头的两个厕所,朱家坡沿江路的厕所里的大粪都由我生产队包挑,炎炎暑天,傍晚,当我挑着满满一担大粪上船,路过临街市民就餐(过去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往往将竹凉床或小桌子搬到夕阳坠落后的街边就餐)时,往往遭到斥责:这个挑大粪的早不挑迟不挑,偏偏这时挑,臭死着!个中滋味恐怕大家很难体会。要是现在没有抽水马桶,得付钱让人挑!为了这米田共,我曾驮着皮棉,拎着花生跟着队长上环卫处求情,继续包粪,这就是城乡二元化结构的结果,不少人羡慕当年的风清气正,我不完全赞同。
退休后,我又得以成为安庆居民,06年在位于康熙河的私立学校代课时,曾在红旗小区住过一年,次年子女在九中对面购得一套三室两厅,有电梯的单元房,我与老伴在此度过人生短暂最惬意的时光,无奈天不假年,半年后老伴身患肺癌而离世,从此它成为我不敢过目的地方。为了避免孤独,梅开二度,我又重返私立学校,继续人生的最后里程。2014年私立学校迁往座落在集贤南路的安庆商校内。此处又勾起我好多联想,高考前夕五月份,全校毕业生上午徒步参加菱湖公社旗杆大隊的午收,下午政治学习,一连三天,地点就在商校附近,因为回程徒步南庄岭,即今天的工农街,一路卖香烛的尤多,石板路面很像大渡口街道,所以记忆尤深。想不到我在这里租住陋室,一住就是几年,并把它融成散文《我爱我的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