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不觉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8年了,这中间父亲找过老伴,过尽千帆皆不是,万般滋味在心头,也已经成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我们一直奔波在外面,鲜有回家和时间去陪在父亲身边,今年86岁的父亲给他找了一个73岁的老伴,在此之前也找过保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人家又去攀了工资更高的东家,落单的父亲不甘示弱给自己找了个搭伙过日子的人,并且把自己嫁了过去。
一晃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一直不放心,当我有时间回去时,他不在家,他回去时我又在外面,就这样擦肩而过,心绪一直打着结,跟挂在门上的铃铛一样,风吹过就会提醒一下。
九月三日的下午,我恰好在建莉北关的店里,她刚忙完才吃中饭,已是17:30的时间,父亲突然特别高兴地打电话过来,问我:“家里他留给我的吃的东西怎么没去拿?地里的菜只管吃,他说他手机欠费了,刚跟老伴要了50元,交了话费,第一时间就联系我。”在电话里能听到父亲的开心和快乐,他的幸福传递给了我,我一一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顺便我告诉他,我在北关,一会儿要去青年路,他说:“他就在青年路”。我跟他讲:“那你等着我,我过去看看就放心了。”问清线路是一马路河滨路下车,二马路近。他像个孩子似的表达:“好着呢!那你来吧!他就在站牌接我!”我回答:“好的。”
因为与建莉有些事要还要讲讲,所以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看建莉忙地吃饭时还接着业务电话。我知道父亲是个急性子,就急急忙忙的跟建莉告别,等车又等了好久,父亲二次打电话叮咛是二马路,说一马路远,我上了车一站一站的看,到了青年路时他不在站牌,目光往后一移,他在一家关门的商铺台阶上坐着,面色比先前好看了好多,精神矍铄,看见我在车门口,他就开始往起站,我赶快跑过去拉他,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尘土,挎着他的胳膊一起往小街上走。
那是一条小时候就无比熟悉的路,因为我吴伯家就在那个古老的平房住着,那时候每一年的过年,我们都会去他家给他拜年,吴娘也总会给我们做好多好吃的招待我们,他家的孩子也多,有两个漂亮姐姐。
父亲说:“那房子现在已经拆了,盖成了他现在居住的安居房,吴伯和吴娘都已经故去。”小巷比以前宽了很多,可以开车进来,以前这里是著名的小商贩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今日已荡然无存。
和小时候一样,黏着父亲进了院子,左拐上楼。我问:“几楼?”父亲回复:“五楼。”我笑了笑,放弃我家的低层,住高层:爱情的力量!进了房门,父亲就喊着素娥的名字,我正在问要不要换拖鞋,父亲一个手势摆摆:不用,让我跟着进,他直接去了厨房,阿姨正在做晚饭,她告诉我,老父亲一打电话,她就开始动手煮粥了。
简单参观了一下老人的房子,才住进来一年多,装修时尚!两室一厅的房子,挺宽敞的。老人两个儿子,老大接替叔叔的班,阿姨的老伴是三里洞矿的,老二在外打工都住在庄里,各自为政,从不干涉她的选择,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老人已有孙子孙女,她说:“老伴不在之后,她去给人家做过几年饭,都是些说好说话,好伺候的主,她找过一个老伴,短暂的很,也不在了。”也许彼此还没记清对方的长相,就撒手人寰了。老人那种晚年孤单的伤悲,与房间的奢华极其不匹配。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温暖不是你的硬件有多么霸气,而是年过古稀之时,依然有人把你当成掌上宝。
身体健康成了他们目前最重要的话题,她说父亲没来之前,她在外面待的时间长,现在宅在家,足不出户,其乐融融,一天三顿饭,父亲从两顿也改成了三顿,晚上还是早早睡。只是可惜了父亲在家种的菜,大雨把豆角、西红柿砸倒了,扶起来后也减产了,他不在家还恪守着不交水费的原则,也不给地里浇一滴水的忠诚于自己的认知,于是大片盛产期的辣子都干枯掉了。
父亲还为老伴说让他剪掉山羊胡子显得年轻,他听话照做,剪掉了跟二伯一模一样的胡子,的确显得年轻了好多,主要是父亲有了这个家之后有了归属感,似乎从前都在流浪,而现在是旅行似的。
老父亲留我吃晚饭,我也只好顺从,红薯麦仁稀饭,蒜泥黄瓜,西红柿炒洋葱,手工馒头,父亲把主位让给老太,他执意坐在边上,让我和阿姨多吃点,他总是很快就结束了进餐的时间,怕天黑的早就催我快回去。我说等阿姨收拾完,阿姨说两个碗硬是不让我洗,匆匆跟阿姨聊了两句,不知道父亲跟阿姨说了些什么,阿姨去拿了一条小薄被子送我,算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小礼物。父亲又给我装了六个地里刚摘的西红柿,还帮我提上袋子,送我下楼,我请阿姨留步,怕风刮了门儿。
父亲怕我不知道路,一直送到桥头,他走到河堤上的大石头墩子边,坐在上面,让我往前走,刚走几步他就叫住我,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硬的猕猴桃,又给我塞进袋子,这一下才挥挥手,让我继续走。
转过身,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转,想起小时候,父亲的蓝手帕里给我们留的杠子馍。一直过了石桥,上到天桥的楼梯中间,给父亲招招手,看他没动,我就迅速爬过天桥下到公路的这一面,再回首看看,他背影已经走在小街上,望了很久很久,突然有许多许多的不舍。
临别时,我嘱咐父亲,天慢慢凉了,以后就别来回跑了,他说冬天就让老太跟他回去住,即使他说什么都好,我心里依旧跟刀割一样,终究是寄宿她乡,下榻外家,让我惭愧自责,又万般无奈。
父亲膝下三儿一女,他谁家都不去,他宁愿找个老伴,过他的闲云野鹤、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的生活,也不想和我们在一起共享一家人的天伦之乐。
晚风吹过来,绿植如伞,长丝若手,有人牵着女儿散步,小孩子童言稚语的喊着“爸爸抱抱、爸爸背背”,泪水如泉,终于奔涌而出……

作者楚丰华原名楚凤琴,祖籍河南许昌人士,1967年出生于铜川焦坪,大学学历,供职于市铝箔厂,现居住在老区。作者自幼喜欢耕读于文字,曾有文稿在多家报刊杂志、网络平台发表。希望在更多的文苑结识更多的文友,以便相互交流、提高,把更好的作品分享给更多的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