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 半 惊 魂
一九七八年六七月间,九0九从罗河铁矿顺利撤回大本营江西。大队机关回到了瑞金,各分队则以机台为单位,分散在赣州以东的瑞金,宁都,于都,石城,会昌,兴国,赣县,安远与寻乌等九个县域的范围,“青年号"机台撤退后的首个驻地是于都县银坑公社。
重回江西后的最大特点是各分队不再集中,各机台各自为战,分散在偏远的农村山乡。银坑位于都县北部,距于都,兴国和宁都县城均有40公里。“青年号"机台的驻地是一个小山垇,周边除散落一两户农户外,全是林地田亩与山丘,说是荒郊野外一点也不过分。
在银坑约半年时间,我经历了两次夜半惊魂。那时机台人少,还是实行“三班倒",每班最多不过四人,而且驻地距离上班的机台钻探现场少说也有个把小时地形地貌复杂的路程。
第一次夜半惊魂是有关鬼的故事。那天晚上我们上零点班,向来就有早走而且单个行动的南康知青小卢十点三十多就吃过夜餐,象往常一样摇晃着身体慢悠悠的一个人先走了。我准备停当出发的时间常在十一点出头,身后还有另外两个同事。走到一条小溪旁,过完木桥,前面眼看就是白天可见的几座坟墓时,突然前面有一道手电光快速的向我跑来,来人就是惊慌失措的南康知青小卢。我抓住他的手臂,问他怎么回事?小卢语带恐惧,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鬼,鬼火,追我…"。我一下子明白了,他遇见磷火了。在部队的野外生存训练时,我曾和战友们在坟莹里夜宿过;我是家乡风俗中所说的碰不到阴间鬼魅的山神高的那种人。从小到大,从没碰见过什么鬼。我告诉小卢,世上没什么鬼,你碰见的是磷火。他还是害怕,不敢继续前行。我只好陪他等到另两个伙伴,四人结伴走向黑暗中的远方。

如果说第一次夜半惊魂只是一场虚惊,第二次则是真正的吓倒了吓坏了。这一次也是事发零点班,事发的地点在国道旁山坡上的机台钻探现场。交班人员说钻具已断在孔内,不知几个头。带班人站在千米钻机手把前,重新摸索断头位置,好不容易套中一个断头,迅速拧紧提升。钻机和柴油机发出沉闷声响,灯光也随着变暗,眼看就要出孔口,套紧的钻具又突然脱落,重新掉入孔内。拉升,降下,再拉升,再降下,如此反反复复好几个钟头。机台声响一会儿尖叫刺耳,一会儿如病榻老人喘息,灯光一会儿雪亮刺眼,一会儿昏暗无光。钻机主轴的钢丝绳,一会儿紧绷的快要断似的,一会儿又像抽了筋的死蛇软弱无力。回想起罗河铁矿会战曾有人滑倒泥浆池,大腿被搅拌机弄断,我心中暗暗祈愿,千万别出事。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带班人操纵着钻机升降,又一次对准孔内断头,迅速拧紧丝扣,他屏声静气,紧盯着钢丝绳,小心翼翼,慢慢提升钻具。机台的轰鸣声顿时粗重沉闷,灯光忽明忽暗。随着钻具一寸一寸的升高,轰鸣声逐渐变得嘶哑缓慢,像掉在井内的老牛欲上而不能而发出的喘息,灯光越来越暗,喘息声越来越沉闷,随之耳闻一阵奇怪的咔嚓咔嚓的响声。突然,喘息声消失了,灯光也灭了,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我们赶紧用手电筒射向机台,二十几米高的塔身像被人削去一半,钻塔已拦腰倒下,塔顶就斜靠在毗临马路的陡坎上。
这时,漆黑的夜空亮起了一道闪电,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大雨,转眼倾盆而来。
写于二0二0年三月二十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