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

文/黄歧赞

图/网络

月亮湾，第一次听这名字就浮想联翩。它是广东省连南县涡水河最女人、最有韵味、最魅力四射的一段。

涡水河发源于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起微山，最终汇入连南县的母亲河——三江河。涡水河宛如仙女舞动的水袖，从崇山峻岭间翩然飘落，在大峡谷打了无数个卷儿，而月亮湾就是其中最大、最美那个。

月亮湾，弯月亮。一泓翡翠蓝，山月弄幽光。九曲溪水弹丝竹，百鸟和鸣花竞放。嘤嘤蜂吻嗅清芬，云戏梯田翻稻浪。逐日瑶歌风正暖，虹霓醉卧农庄上。

我们驱车从县城往东飞驰八九公里，过了小横龙村瑶寨，远远就望见一弯蓝月亮，静静泊在绿意葱茏的群山之间，宛如一块半月型的玉佩，在乳白的晨雾掩映中，散发着柔和而淡雅的光辉，让人不禁随之目光平和，心旷神怡。“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宋·苏轼）你看，这一弯碧玉，巧笑倩兮，美目盼。我不禁暗自想，西子是否隐居于此桃花源？对，她一定爱上我们瑶山了。也许，她早已择一佳偶，相夫教子，养鸡放鸭，种花采茶，说一口暖和温软的瑶语，哼一曲悦耳动听的瑶歌，悠哉乐哉。

我们坐在月亮湾瑶庄临河的餐厅内品茗，山坡下一片片菜园、果园郁郁葱葱，淡淡柚子香儿糅合了幽幽青草味儿，以及各种野花芬芳，氤氤氲氲，沁人心脾。品尝着原生态的瓜果菜蔬，聆听着画眉鸟在树林中婉转而悠扬的吟唱，远眺苍穹下层峦叠嶂，云烟缭绕，彷如梦入桃源。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一叶轻舟优哉游哉，船桨荡开一泓碧水，在阳光映照下，仿佛忽然撒落了一把把金子，亮光闪闪，隐约感觉水底深处有一座金碧辉煌的水晶宫。掩映在树林里的游泳池，泉水清澈碧绿，宛如一面巨大的长方形玉镜。人们游弋其中，仿佛美人鱼正奋力游向湛蓝的天河。

我们跟着月亮湾瑶庄庄主唐先生来到一座山的山脚，远远就嗅到了一阵阵浓郁的稻花香。这片依山傍水的梯田，有近百亩，大大小小约五六十块，都是狭长月牙型，大的三四分地，小的一两分，错落有致地排列在这片陡峭的阳坡上，像极一幅凹凸有致的写实主义版画。在过去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刀耕火种，要在一片荒坡上开垦出如此密集、如此肥沃的梯田，一定十分艰辛。到了现代，随着城镇化进程加速，年轻人都往繁华的都市发展了，要保证这些土地不被荒弃是相当困难的，所以政府开绿灯给予优惠政策是高瞻远瞩；唐先生带领村民在这片梯田开办有机稻栽培与观光旅游相结合的项目也是很有远见的。金山银山，就是绿水青山。

忽然，一阵阵嘤嘤嗡嗡的声音传来，把我从神游中拉回现实。微风吹拂稻花，仿佛绿野上飘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无数蜜蜂忙忙碌碌，像一粒粒飞翔的阳光。它们随着起起伏伏的稻浪，不停地上下翻飞，仿佛一朵朵随风飞溅的金色小浪花，让人眼花缭乱。蜜蜂身上都沾满了花粉，不时有雪白的花粉在微风中飘落，星星点点，像耀眼的银色雨。我忍不住伸手想爱抚一下这些可爱的小精灵，竟然毫不忌惮它们的毒针。也许让它们蜇一下，痛也会是甜蜜的、幸福的。看着从我手上翩翩飞走的蜜蜂，我想到了辛勤、聪慧的瑶家人，正是有了蜜蜂一样的起早贪黑、辛勤劳作，才丰衣足食，并创造了令世人惊叹的梯田奇观。唐先生告诉我，他们正准备引进一种会捉虫的蜜蜂。到那时，不仅我们可以欣赏到蜜蜂采蜜的盛况，而且他们还可以节省除虫的人工。不用农药，食品更安全，有机米也一定会更加糯韧香甜。每块稻田都有一小块水塘，那是放养稻田鱼的地方。稻田鱼可以吃掉大部分杂草和害虫，粪便又是最佳的有机肥，所以稻子都长势喜人，稻穗长，谷粒多，颗粒饱满。有些早熟的开始金黄，沉甸甸地低下了头。我想起刚才吃到的稻田鱼，肉质鲜嫩细腻，香甜柔韧，毫无腥味，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生态平衡的理念，绝对是双赢，可以确保绿水青山，千秋万代，源远流长。

沿着纵横交错的田埂，我们交流着各自的观感。常常有谁会忽然跳起来高声嚷，又有了新的发现，于是嘻嘻哈哈拍个不停。其中一种野生的薜荔让美女作家潘小娴兴奋不已，果实硕大浑圆，快成熟了，向着阳光的一面透出了诱人的微红。唐先生眉飞色舞地给我们介绍自己的规划，还聊起今天我们要一起见证的“月亮湾的溪水声”（我私下觉得叫“月亮湾听泉”比较有诗意）抖音直播开启，开心得像个孩子，大眼睛里有一片纯净无瑕的蓝天。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半山腰的小溪。两岸山崖一丛丛翠竹郁郁葱葱，向四面八方散开生长，如撑开的巨伞，遮天蔽日；又如绿孔雀开屏，展示出一种无拘无束的野性的豪放美。小溪中怪石嶙峋，溪流淙淙。细听，曲调有高低缓急之分，清脆粗犷之别，如丝竹，如银铃，如金钹，如钟磬。溪流流量不大，九曲十八盘，在石缝间磕磕绊绊，却顽强不屈地积聚着力量，一如既往地奋勇向前，终于在一个深潭积攒了满满的一泓碧玉，然后又淙淙唱着歌向前迈进。溪水清澈见底，连小鱼身上的花纹也清晰可辨，喝一口清冽甘甜，沁人心脾，暑热尽除。此时，外面阳光正猛，一束束明晃晃的光线从竹子顶棚直泄下来，落在水面上。溪水荡漾起来的光，就变得红黄蓝绿青橙紫了，如锦似缎，斑斓绚丽。

静静坐在溪流边，溪水铮铮淙淙弹着琴，把我们心底的烦恼一点一点弹飞，顿觉神清气爽，怡然自得，宠辱皆忘。竹林外面的鸟叫声仿佛忽然变得悠扬动听了。细听可以辨出叫声短促雄壮的斑鸠、悠扬绵长的画眉、叽喳饶舌的麻雀、以及一咏三叹的鹧鸪……仿佛一下子入了禅境，宁静而悠远。

从小溪出来，沿着林道往回走。热啊热啊，知了躲在清凉的树荫里，扯开嘶哑的大嗓门拼命喊。极目远眺，每座山都种满了杉树，整整齐齐的一排排，一列列，顶着天了。这种树木高大笔直，是良好的木料，有极高的经济价值。树身上全是寒光闪闪的针，远远望去，如一排排箭簇满弦的弓弩。漫山遍野，阵营分明，俨然每座山都驻扎着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这树中的伟丈夫，一种阳刚豪放的美，恰似瑶家人刚直不阿、英勇豪迈的真性情。有一些被砍伐下来的原木，则整齐地摆着曝晒。等干了，就会顺着山坡滑放到河边，再顺着河道顺流而下。这些日子，就是最好的观赏木排表演的时间了。瑶家汉子站在用十几根原木扎成的木排上，一律光着膀子，胸肌发达，皮肤黝黑红亮；下身套一条黑色的裤脚装饰着白边的大桶裤，腰间扎一条很粗的红带子，显得干净利索，精神抖擞，英气逼人。歌声粗犷豪放，力达云天：

阿哥放排出深山，

一浪一浪踏歌行。

丢支山歌下深涧，

砸中阿妹绣花巾。

阿妹歌声催人泪，

想妹不见妹身影。

阿哥放歌蓝天外，

飞作天边一只鹰。

 作者简介：黄歧赞，男，1964年1月出生于广东省连南县。广东省佛山市作协会员，中学教师，曾在省市各级报刊、网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文学作品300多篇（首），一些作品入选各种文学选本，多次获文学创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