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文/罗敏昭
我的母亲在民国十七年,即公元一九二八年闰二月的第一天出生在义门望族。外公多以经营买卖为生,故以当时年代是可算略有见识。外婆生于石屏学堂太原望族之门,自是礼仪传家。我母亲为长,继而与我四个舅舅俱得外公,外婆良好教育而为世之良民。
家父独承祖上薄业,在解放署光来临之前与家母结合成家。缘于祖父过于忠厚,不善经营一切,更兼祖母范氏早逝。我曾祖母王氏年事已高,所以我父母自成家就开始操持家业。我大姐今年已七十六岁,我小妹最小已过五旬。我们家姐弟七个在成长的路上,耗尽了父母一生心血,流尽了父母勤劳的汗水。不堪回首的岁月沧桑,已在父母已远去平凡的人生,留下了永存而不平凡的经历,激励子孙努力前行。
临近解放,我父母便不顾祖父的反对。把上两代的坟墓斋事一并修做完善,在那全靠手工操作和体力的时代,自然是个小工程而浪工大。家里本来就不很富裕,事后也就更弱了。也是天易,不久便迎来了全国解放。
四九年共和国成立,祖上田产归公,一个能吃上饱饭之家便入贫困之门。父母结束了小康生活。幸好父母天生勤劳,非仗昔时薄业而只会游手好闲,坐食三餐。田地耕耘,家里家外打理,我父母无所不能。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然因出身地富家庭,自然无厅可上。但生活依然过得不是最差。随后在大跃进中,集体将我家的土墙房子打去改田改土。仅留下一个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得了六十多元的补助款就失去了几间房子。革命运动的车轮,谁也阻挡不了他的前进。家母也许是受外公买卖经营观念的影响。瓜果蔬菜能卖一元.八角都是收入。所以积少存多是她的积赞理念。继而进入三年灾荒,遍地饿夫,一家人也只能靠那间小屋遮风避雨。外公家是高房大屋的,猜想母亲那时的心情定是不愉。初时尚可节紧度日,家父在石亮河修建古蔺到石宝这条公路。六零年三月十一我祖父病危,天没亮年仅十三四岁的大姐,被母亲派她走路到石亮河急叫父亲回家。在那鸡犬无声,路无人迹的年代,十多岁人没有一点胆量定是胆怯。独自徒步见到父亲一同返回到唐家寨时,便碰到我叔公受我母亲之托,前去相告我祖父已经离世。行至而今的磺厂车站,父亲便让我大姐随叔公先回家里。自己转向石屏街上买办好安葬祖父的所需用品,回到家里简单的安埋了祖父。前年的三月十一我在泉州,大姐打电话给我说,今天是祖父去逝六十周年的纪念日。
随着生活的逐步紧张,成千上万的人因饥饿而浮肿。我父母也随大众而进了扎山村大医院,其实进去的人们百分之八九十都没有病。无论是大米还是粗粮甚至野菜都能胜过灵丹妙药,药到病除。次年岁秩辛丑之冬,我外公又病逝,我母亲饿病而无法前去。我父亲拄着拐杖,艰难的前去送葬。随着生活的步步艰难,看着一天天迅速倒下,在医院离开人世的人逐渐增多。我母亲便给我大姐交待,家里箱子里的衣服口袋里她存有一百三十二元钱。如果她死了,不要说出来,带着弟妹们坚强的活下去。用这点钱开启生活,至于她死了,几个舅舅条件好,他们一定会设法将她安葬。一个母亲的伟大,就是临死不惧,而且依然是抱着希望让子女活下来。那时就我大姐,三姐和我哥哥姐弟三人。其余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也因医学条件等原因而过早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后来在我外婆,舅舅.舅妈们的帮助下我父母也得以存活。度荒尚未完全结束,只是条件稍有好转。大部分人可以走路了,我母亲想到家里住房问题,得知印合山胡绪良家要卖房子。便去磺厂仓弯找我姑父姑妈,请我姑父卿安俊去当中人。我姑父说,现在连命都逃不出来的年代,你还有心修房子。我母亲说死得了大人,死不了孩子。我姑妈听了,知道我母亲决心已下。便叫我姑父不用劝,去帮忙买就是。去一说就成,七十二元钱成交,因为那房子以前是开染房的,所以材料也好。回来由于生活和劳动力都受限制,就用十八元钱承包给生产队。队里组织劳力去把房子所有材料拆运到我们家里。还剩几十元钱做土匠和木工工资。建房时我四舅还小,大舅已参加工作。大舅妈,二舅,二舅妈与三舅四个劳动力。每天留一个在家负责猪草牛草与家务,三个劳力早饭吃了来帮我们,中午就吃几口粗粮野草,晚上回去再饱食一顿。几十天一如既往的直到房子完工,农村风俗上梁那天,也等着舅舅,舅妈们从家里带来豆花及蔬菜才能开餐。说家徒四壁,在度荒年代连四壁都没有了。房子修了日子仍然是紧张的过活,每次无论是母亲还是哥姐们去外婆家。走的时候大舅妈,二舅妈都要私自给点吃的并交待不要说。让外婆不知道,好再拿一点。这样带回来就多一份,好让家里人吃个饱。而今外婆,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三舅都相继离世了。然而这份救济之情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并叮嘱我们的后代也不能忘记。六三年癸卯岁生活逐渐好转,家里又多了我的到来。同年三舅也成了家,随后父母又有了我兄弟与四妹和五妹。现存姐弟七人,而今见了三舅妈与四舅和四舅妈,亦如见了已逝的父母和舅舅,舅妈们一样。
我自记事以来,一些邻居总是用粗言训斥子女。我母亲听见就会对我们说:大家礼仪训子弟,小家凶恶教儿郎。有的孩子一有错误,父母的第一拿手就是毒打。我父母总对我们说,犯错误是难免的,让心里明白对错,改正也得是下一次之事。毒打是永远都教不出好孩子的。在大集体劳动生产的年代,以工分吃饭。许多父母自己不要命,也让孩子跟着不要命的劳动。什么读书学习,针线货根本就没有看着一回事。我父母常常叮嘱我们,能背一百斤,你就背八十斤。脚虚晃一下,你还能收回来不至摔跤。不要跟着别人以命攀比,身体健康是终身之事,一但伤残不是几分工分就能解决之事。有空就给我讲针线货,下厨技巧,学习方法。背书讲故事,只要有益于身心健康成长的都讲。父母的勤劳,智慧,明理让我们深受感动。打与骂和恶语教育我们都没有接受过,我们也不会施与孩子们。家父是有文化的,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记忆力特别好。书面语言,哲理性的一听就不会忘记。她买家里的细碗.口杯都要选上面得有几个有意义的字才行。以前我们家的细碗上是:人民公社好,幸福万年春!
补锅匠,牛牙子,买猪的,讨饭的等等,只要来我们家都会热情接待。在那靠工分分粮,生活仍然紧迫的年代,父母常常对我们说:家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在家不会迎宾客,出外方知少主人。多个碗多双筷子,吃不背时人。那个年代特别是讨饭的不少,什么椒平的,白腊园的,观文的什么困难的都有。来了我们还要陪着他吃,还要给他添饭。不是递一碗饭到门口给他就算了。有残疾的父母更不让我们轻视别人。无论张王李姓,邻里乡亲,纵是痴眬音哑都得按辈分礼貌喊叫。
我家门口一条大路,屋后一条大路。大集体劳动背煤,背石灰的一个队一来最少也有好几十人,多的一百多人。只要看见有人路过,我母亲就叫我准备一锅茶水或凉水。再拿上十个八个的碗,家里有米酒时就放两碗加上糖精与凉水搅拌。用张小桌放到大路边,待他们背着东西回来路过时解渴。下午人过完了再去收回来。与人做事,父母第一交待就是:宁亏己莫亏人。
九六年春,我因建房欠债被迫外出。母亲去了舅舅家,傍晚我去向母亲说明,明天早上我要赶车到厦门。母亲知道我谨慎,不用过多叮嘱,就只说一句:官有满任之期,客有回头之日。这竟然成了永别之言。到厦门转泉州,数年间时乖运蹇,无计还乡。二十一年前的今天,母亲长逝而去。幸有哥哥姐姐与弟弟妹妹和家妻送老归山。母亲临走时留有遗言,吩咐家妻别叫我回来,让我挣钱还清外债。让孩子们最少也得把初中读完,母亲一生清醒。临走时我三姐问她还有什么需要交待,她说最舍不得的就是她这一帮孙辈们。庆幸是她没有受到什么病痛折磨,交待完了我舅舅他们到了。三舅扶着她就走了,姐弟连肝胆,在生在死都有着深厚的情感!
二十一年后的今天,我抱着无涯之痛。从古蔺转来叙永,在儿子媳妇的住处以此遥祭母亲。也告知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您担心您的孙辈。家里三家十三个俱已成家,各自都能自食其力。您的外孙们十二个,无一个不优秀。还有一半你不认识的他们,没有一个不努力上进的。儿虽不孝,但凡您教诲无一句敢忘。
二二年农历七月二十七深夜,不孝次子于叙永县永宁印象。

作者简介:
罗敏昭,男,汉族,1963年9月3日出生于四川省泸州市古蔺县石屏镇,1980年永乐九中高中毕业。无一技之长,惯爱山水文字。涉足人生谋食天涯,四十年四海为家。无任何不良史,现居成都眉山。有郑板桥先生所赠为证:
自问胸中无点墨,
偏爱纸上乱涂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