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篇小说】难忘的第一桶金(一)
作者:张书林
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春风拂遍了华夏大地,无数的人们带着大梦初醒时的喜悦纷纷加入了“淘金者”的行列,他们肩扛包裹,手提行囊,足迹踏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我便是其中的一位。
在1987年正月初六凌晨4点钟。
弯月如钩,挂在枝头,柔和地凝视着睡梦中一座座稀疏而黑黢黢的土草房子。平度大泽山俯瞰下的南关村笼罩在这片薄纱似的月光晨雾中,如梦似幻。鸡鸣报晓把我从刚刚入睡的梦中叫醒。
这一夜我和妻子李云睡得都很轻。当李云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将如瀑般的长发从身后拢起,在朦胧的月光下起身,轻声地推开房门进厨房烧饭时,我也醒了。夜开始静悄悄的,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划火柴、刷锅、烧水、往锅灶添火的声音。儿子躺在我身边,梦呓一般翻了个身,睡得很香。为了不吵醒他,我有节奏地轻轻地拍动他。孩子温和而易睡,不用我们多操心,没几秒种,他小而嫩的身子就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了进入梦乡。
由于父母过世早,我只有从小艰难困苦和弟弟相依为命。天有不测风云,非常优秀的弟弟、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英年早逝病故在山城重庆的大学里。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痛苦与悲伤,从痛苦和悲伤解脱出来要有勇气,而我深陷悲伤不能自拔。朋友的劝说、妻子的引导,书海里找答案。书中的人物有着榜样的力量,逆境中的强者。在哀悼、痛苦、懊悔、怀念、憧憬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我,从一蹶不振的旋涡中,说服自己,要清醒地接受现实,重新扬帆新生活,去面对这个事实——我最爱、最疼、最牵挂的好弟弟已经离开我了。人生本就是一出戏,有欢笑也有哭泣,有高峰也有低谷,人在旦夕有祸福,试问谁能躲得过去呢?谁都躲不过去。不可否认,人生艳丽与华美,但也无法回避生命中的忧郁与黯淡。可还活着的人啊,只有默默去承受这一切,默默地承受那些命运与造化,承受那些数不尽的春来冬去,与命运抗争。
看着睡梦中的爱子,我吻了小家伙宽阔而坚实的额头,他的脸上有我的影子,他的身上淌着我的血。我失去了至亲,甚至失去了我最坚实可靠的一片天空,可我还有一个令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不能放弃,必须要担负的家。眼前这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是我和妻子的爱情结晶,是我们的唯一,是我们的精神财富,是我们的依托,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的希望。
时光如白驹过隙,虽然中国的改革开放才刚刚起步,但我依然能明晰感受到一个日新月异、天翻地覆的大好时代已经到来了。在这样一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伟大时代,无数颗充满野心的胸膛在怦怦跃动。谁还有悠闲散漫的心情在苦闷的淫雨中煮酒烹茶,去温习那些旧日时光细腻而慵懒的情致呢?谁还能用昔日的敏感与多愁,整日去低回冥思那些飘零天涯的故人呢?那些曾经流下的温柔缱绻的眼泪与悲伤,就随着旧日的阴霾在村前那条宽阔的河流汇聚吧,远走吧,飞逝吧!
轻轻推开堂门,屋里已是雾气缭绕,李云——我可爱的妻子正坐在灶前的矮凳上,一下一下拉着风箱,她的眼神柔和得就像那团跳跃在锅底的火焰,温暖而明媚。见我推门进来,她吃惊而心疼地问:“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你看,饭还没做好呢!”
“不睡了,拾掇拾掇,好出发了。”我爱怜而又不舍地望着她。前两天,我嗅到农贸市场的商机,在平度,城郊的庄户人家将自家种的蔬菜、粮食运到城里去贩卖,利润颇为可观。而我是78年从东北的吉林返籍平度南关村的,从小在东北长大,了解东北人的习俗。东北与平度相比,在土壤墒情以及气候条件上都存着很大差异,东北所种的农作物品种不仅较为单一,而且产量也不算太高。经过反复调查核算,我跟李云商量自己先回趟东北,摸一摸当地行情,并适时推销平度当地的农副产品,如花生米、苹果、辣椒、大姜等农产品。如果顺利,我这一去一回合计着怎么也得二十多天。我一走,这个家的重担就要全部交付给她了。
“你先洗把脸,我给你盛点汤,先热热肚子。”李云说完站起来,拿起锅旁边的一把勺子。
我呆呆地望着锅底燃烧的柴火,李云自顾自去掀锅。锅内热水鼎沸。蒸汽氤氲。李云拿了一颗鸡蛋,在茶缸沿上轻轻一磕,熟练地打散了,又从上面浇了热水,一层软酥酥、黄澄澄的蛋花立即浮在水面,她又撒了一点盐。看着她一大早为我忙活,喝下的是蛋汤,而一股暖流从我的心中缓缓流淌。
李云又给我煮了几个鸡蛋,用报纸包起来,掖在我皮包里,嘱咐我路上吃。皮包是我上周赶集时买的,这次是出门谈生意,总得有个做买卖的样子吧。既然自己做“老板”,总得讲个门面,不能太寒酸,即使是皮包公司也得有个皮包,也要印几张时髦的名片。李云边为我收拾行囊边说:“这出远门就得吃好一点,可不能委屈了肚子。你看,我给你煮了一些鸡蛋,路上要是饿了,用热水烫烫,吃两个。日子还长着哩,千万别饿着肚子。”为了节省开支,我还特意带上昨天她刚煮蒸的白面地瓜面馒头,外加一罐咸菜。李云见了,就要把馒头和咸菜拿出来,她说:“带着,你只怕得吃凉的了,天寒地冻的,买点饼干捎着吧!”
我摇了摇头,说:“以前没东西吃,饥一顿饱一顿,不也杠过来了。现在日子稍微好点了,我可不能忘本。这叫什么来着,对‘忆苦思甜’!”
“看你,肚子里的道道就是多!快吃吧,汤别凉了。你要不嫌沉,带着也行。我再给你找个茶缸,火车上还能喝点热水。”
吃完早饭时,天刚刚亮,我告别妻子,拍了拍仍在睡梦中的儿子,在朦胧孤寒的月色中,我拎着皮包去了平度汽车站。从平度到东北,最节省时间和金钱的方法就是先乘坐汽车到潍坊,然后从潍坊中转,乘坐开往东北的火车。计划中第一个中转站是距离山东较近的沈阳站,其次是长春,然后一路往北,往东三省内陆探去,哈尔滨、佳木斯、鸡西、牡丹江、齐齐哈尔……(未完)

张书林,笔名张树林,山东平度人。青岛市作协会员,平度市作协副主席,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李园街道南关村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新西兰诗画摄影社荣誉副社长。
自幼热爱文学,多年来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近百万字。作品曾发表于《时代文学》《参花》《教育博览》《中国新农村月刊》《山东青年作家》《齐鲁英才》《春泥》,新西兰《先驱报》《信报》,美国《新报》。出版有散文集《时光的渡口》和长篇文学《走过荆棘的旅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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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
编辑:贝玲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