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羽空
今天是我母亲去世25周年的忌日。这么长的时空,我没有关于母亲的一个文字。
我觉得,宇宙是物质的,至于亲情看它不见,是否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不经之间,母亲走后的这25年,我却不能忘记她,亲情是否固然有呢?有一种哲学说: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可分的,那么把物质分到无限小的时候,物质就只剩精神了吧?搞不懂,反而让我觉得精神可以长留这环宇之间!才决心摘一羽片,让其飞,籍以纪念母亲。
1962年我五岁之前,也不知道我母亲亲我不亲,只记得这一年的秋天她得了一场大病。气温已经很低了,偏偏那年那时候的秋风刮的村里人们家推门闭户,“绕绕”的天上叫,雨“霹雳吧啦”甩人仅露的脸上,贼贼得疼。不过那时候的人情很暖,八个精壮的年轻后生,两班倒,把我母亲风雨中用粗木棍绑成的担架要抬到远在六十里之外的汾阳医院去。临走的时候,父亲告我说:“你先在大娘家住两天,大后天舅舅回来接你到田家堡。”舅舅也在送妈妈去医院的队伍里。爸爸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家的门锁上了,匆匆追赶已经走到街尽头抬着我母亲的担架,我熟悉的街上泥泞而且被这群人踩的非常浑浊!我看着远去重病的妈妈和深浅各一脚奋力向前的爸爸,懵了。
有生以来认识的两个人,都突然走进风雨中,一把铁锁关闭了我所有的世界。什么天地万物, 都没有了!只有心里的一个念想:妈妈不要死!妈妈不要死!
慈祥的我本家大娘,拉着我的手,摸着泪,一把一把的。说:“回吧,回吧,你妈妈几天好了就回来了。”我木然地抬起头看着她。风还那样刮,雨还在那样下,我没觉冷,没觉带刺的雨滴。感觉到我随着妈妈跋涉在路上。
第二天,风定了,雨停了。在大娘家住的晚上,大娘和我都没睡着,听大娘给我说她和妈妈的友谊故事,还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很难,足有一整天,吓的她腿怎么抖牙怎么磕。生我在正房,大娘住西厢房,我的这两娘,一个受罪一个受惊,才有了我的生命和后来的人生。第三天,舅舅回来了,告我的大娘说我母亲做手术了,顺便把我接到田家堡的舅舅家。至于为什么要从大娘家把我接他家,也不知道为啥。舅舅家离我们村不远,六里路,母亲之前常带我来过,但很生疏,我异域感特别强烈,是那种空无所依,流落他乡的恐惧,再有没有了童年优雅,沉重的心在哭泣。
舅舅家人多,就一间小屋住人,没地方给我晚上躺的地方。舅舅有个邻居姓乐,介休人,年轻时候来田家堡耍手艺落户到这里,人们叫乐师傅,一个人住,舅舅就让我晚上和乐师傅睡觉。乐师四十多岁,瘦高个,满脸皱纹里面长着黑白相间的胡子,笑口常开,没辜负他自己的姓氏,呵呵呵的笑着,操一口介休话叫我:“油汉,咱俩做个伴伴吧,我给你捣歇歇听”。那个晚上,我躺在这位陌生的大爷傍边,听着他吱吱的抽旱烟,和不熟悉的介休话,尽量不让枕头打湿,他轻微的鼾声响起来了,我透过小小的玻璃窗户看云里进去云里出来的月亮,思念着不知何日能见到的亲娘!
记不得在舅舅家和乐师住了几天几晚,我又不记得怎么又回到了我村石永村,又在一个根本不熟的妈妈的结拜姐姐家住了一晚,这是我最伤心的:孩子,妈不在,就是一支蒲公英草,随风飘摇。生命的全部呐喊就是:“妈妈,回来吧!”
我母亲真的在我熬煎够了的时候回来了,下午,我轻轻推开大娘家的门,母亲侧躺在大娘家的炕上,我款款的走到母亲的脚跟前,细细地叫了像憋了几十年的一声:“妈!”妈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白冰糖,说:“吃吧!”
我家的门爸爸打开了,我和我大娘搀着我妈妈回到了我的家,有了妈就有家!这道理很简单啊!
大自然按照它的规律把我的母亲带走了25年了,但它不能带走我怀念我的母亲,大自然可以摧毁一切 ,但摧毁不了精神,我相信,世界是物质的,也相信物质是可以无限分割的,分割到极限以后就是精神,这种精神是和宇宙同在的,这种精神就是:不要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