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365》新媒体记者 田树兵 胡均星 发自湖北武穴
父母最后的岁月
作者:张才军
听母亲说,父亲在去世前的几个月,去大哥的坟上伤心地哭过几回。第一次是清明节,母亲在家里远远听到对面山上儿子的坟地传来老伴的悲鸣,也不禁落泪。第二次是端午节,第三次是闰五月端阳节,也许是感到年老力不从心,想到大哥遗下的两个儿子尚未成人,年近七旬的父亲一想起儿子又不免伤怀痛哭。
也就是这一年七月,父亲劳晕坠水不幸去世,卸下了养犊的重担,一时让母亲失去了依靠,之后的三年里,母亲都没有走出失去父亲依靠的阴影。父亲生前一直包揽了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情,母亲除了洗衣做饭,几乎就是甩手掌柜,半个多世纪的相濡以沫,不期走到尽头,怎能让母亲轻易释怀。
父亲走后,虽然在生活上对母亲和两个年幼的侄儿我作了妥善安排,但毕竟不在膝下,少了嘘寒问暖。日常生活一应杂活都落在了母亲柔弱的肩上,担起了抚育遗孤的重任,直至两个侄儿长大成人,走出了山村。这期间的千辛万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也知道,儿子都有自己的家庭。除了每月必送的生活费,我和两个弟弟回山上看望的时候不多,坚强的母亲也从未在我们面前诉过苦,说过累。
随着山村人的不断迁徙,加上两个侄儿外出打工,母亲不想拖累儿子,坚持一个人在老家生活了近10年,守着那份祖业,轻易不肯离开。直到2014年春节,大雪之后的大年初一,当我登上被大雪覆盖的故乡的山坳,一进坳口,远见阳光普照的墙壁下,母亲孤单的坐在那里晒太阳,那一刻白发被寒风翻飞的寂寞,让我的双眼泪水盈盈……
村前的树上时不时看到被大雪压断的树枝,嘎嘎而响,檐前的冰吊很粗很长,无不写意着山村的落寞与寂寥。这一刻我打定主意,今年无论如何要把母亲接下山,让她在晚年体验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正月初三,山雪融化,我们兄弟四人开车到老家,不由分说,硬是将娘舍不得丢的坛坛罐罐都装在了车上,让娘坐在五弟的驾驶室里,终于一行顺利下山……
怕娘惦记老家,清明我们兄弟祭祖又带娘坐车回了山上。回到家里,娘不停地捡扫整理这赖以生存难以割舍的“穷窝”,我们也帮忙打理,之后全家一起去祭祖扫墓。在父兄的墓前,也许想到父亲生前给予她的呵护关爱,娘禁不住痛哭了一场。我们好一阵劝慰,方得停泣。
母亲就住在农科所我们的旧居,由于我们相继都有了自己的房子,旧居就给了两个侄儿。三弟的新屋就在旧屋的前面。每当三弟外出卸水泥半夜未归,母亲总是担心,半夜起床去敲儿子的窗棂,知道儿子在家,方去安歇,如此挂怀,直到当年的农历九月二十一日不幸落水去世。
期间,下雨天三弟才有时间陪母亲聊聊天,说说家务事。我也每逢双休日就去陪陪母亲,每次唠得很开心,看到娘的笑容,我的内疚才得以抚平。最后总是娘催我回家,每每回首,看到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我知道娘内心很想留住我……
最后一次和母亲说家常,是在她去世的前一个星期日,那天中午我在娘那儿吃了她给我做的最后一顿饭,也许是心灵感应,娘像在交待后事:“军儿,现在你是这个家的老大,有一天娘不在,兄弟之间要和气,还有两个侄儿未成家,你要帮忙照应,家中大事你要拿主意。娘这一生虽说未给你们儿孙造多大的乾坤,但总算没有饿死你们就是财喜!如今放不下的就是超伢和平伢,你一定要担起照看的任务啊!”我郑重点头。
傍晚我准备回家时,临出门娘欲言又止,我立马停下脚步,问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母亲才透露:“不知咋的,这一个星期每晚做梦,你父亲站在我床边,全身湿淋淋的看着我,也许娘的时日不多了!”……
想不到一语成谶,一周后的下午,我在办公室接到四弟的电话:“娘在门口的水塘淹死了!”
那一刻无语泪涌,我转身去料理后事。后来才知道母亲是在三弟菜园扯萝卜,准备做晚饭,因萝卜上有泥怕浪费自来水,拿到池塘去洗,不小心坠水而亡。每每想到父母离别,竟是一样的不幸结局,真是天意弄人,让我无法释怀以致悲痛不已。
(来源:广济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