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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平的诗选:成都词典
梁平的诗选:成都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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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6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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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诗选:成都词典
1
、走马街
走马的街上,
马尾巴甩出的声响,
比那时的辫子还要招摇。
辫子没有阶级,
马屁股的肥硕与瘦削,
看得出花翎的尺码。
一拐弯就是都督衙门,
都得滚落下马,
官靴与马蹄经过的路面,
印记高低深浅,
都是奴相。
马已经不在街上行走,
这里的人成了群众,
有群为众。
他们在这条街上日晒雨淋,
手里捏着发票,
餐饮或者住宿都有,
以面值兑换现金,
折扣面议。
尽管很多人不搭理,
我相信这里有好生意。
拐弯就是现在的首府,
貌似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见不到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也不会来联系他们。
汽车代替马,
久远了。
他们没有骑过马,
也应该没有坐过像样的车。
如果眼睛发亮的时候,
一定是泊了豪车,
以及飘过来楚楚衣冠。
他们姓甚名谁不重要,
就是聚众的一群,
站桩的、流动的、搭伴的,
三三五五,三班连轴,
成为这条街上,
最谨慎、最活跃的一群,
成为冷风景。
那些发票都是真的,
那些交易也是真的,
那些他们记住的脸面,
不是真的。
2
、爵版街
百米长的青石路上,
以前的脚印没有这里的名片,
可靠。爵版与脚板,
四川话里没有区别。
所以在清朝,
那些文武官员印制过的名片,
姓名、籍贯、学历与官阶,
都是真实的脚印。
晋见、拜访、微服巡查,
出示就足以证明身份,
无须怀疑与甄别。
现在在老百姓那里,
叫脚板街了。脚下的印,
比花哨的名片更接近真相。
这里早已不印制名片了,
名片的名声已经堕落,
像戏子的戏文冠冕堂皇,
卖萌、装逼、含混了真假。
尽管明白的人一目了然,
却也行走江湖。
只不过身后留下的足迹,
横竖都有污点。
脚板街土是土了点,
过往的年轮刻成一张老的唱片。
来路与去向、旁门与左道,
甚至落脚的深浅都能归类正邪,
——这条街尽收眼底。
真人不用名片,
名片上再多的花招,
也经不起风吹,画皮撕开,
找不到藏身的地方。
一个人走远了,就回来,
脚板街上,看自己的生世。
3
、九眼桥
第九只眼在明朝,
万历二十一年的四川布政使,
把自己的眼睛嵌进石头,
在两江交合最激越的段落,
看天上的云雨。
另外的八只眼抬高了三尺,
在面西的合江亭上,
读古人送别的诗,
平平仄仄,挥之不去。
这都是改朝换代之后,
明末战乱灰飞烟灭里的复活。
年轻的清的祖上,还在缅怀,
九眼桥过往的绯闻。
那些碎末花边,
不敌秦淮河的香艳,
没有后来的版本记录。
河床上摊开的意象,
又裹了谁的尸体?
一个喷嚏就到了现代,
遗风比遗精更加前仆后继。
岸上的书声翻墙出来,
灯红酒绿里穿行,
跌落成不朽的闲言碎语。
八卦逍遥,一段过期的视屏,
贴在桥头的人行道上,
一袭裙裾撩起的强烈暴动,
九只眼都闭上了。
记得薛涛在井边写过佳句,
也有了斑斑点点。
有些印记洗不干净了,
桥没有错,错是错的错。
有人说要来,害怕
误入九眼桥,被路边的男人,
祈求再来一次施暴。
我说只要你不心怀鬼胎,
就没人把你偷了去。
一座桥九只眼睛,
没有哪一只是真的闭上了,
一览无余。
4
、藩库街
平原的成都混淆黎明与黄昏,
岷山上那颗孤星,遥远而苍凉,
落不下去。
城中心风火高墙垫高了二品乌纱,
布政使的四川在这条街上,
囤积钱粮布帛。财政的底细,
在朝廷那里只是个数字,
这里的库丁营帐也只管进出,
下放与递解押京,
流水一样滋养了天府太平。
四川话“打启发”的出处,
因为风火高墙的坍塌。
清末的颐和园摇摇欲坠,一片飞瓦
砸疼了扭曲的蜀道,
砸向东校场都督的阅兵典礼。
叛军哗变,口令就是“启发”,
刀刺挑落银号票号与钱庄,
挑散藩库里的银元宝山,
七零八落。一把火,
惨白了天空。
那时候保路的英雄们,
还在集结民怨与外强的勒索挣扎。
那时候朝廷割地赔款,呛一口黑血,
屈辱开始有了疼痛。那时候,
这里的刀枪指错了地方。
多年以后,另一条路横贯南北,
把这条街拦腰斩断。
街上留下的血痂,还在。
据说发横财的横尸街头,
幸免于难的暴病而终,
这是结局。在这条不起眼的街上,
明火执仗与暗度陈仓,
都走不出自己的心惊肉跳。
现在街边埋伏一条隧道,
埋伏箴言:这里的银子有点烫。
5
、龙泉驿
那匹快马是一道闪电,
驿站灯火透彻,与日月同辉。
汉砖上的蹄印复制在唐的青石板路,
把一阕宋词踩踏成元曲,
散落在大明危乎的蜀道上。
龙泉与奉节那时的八百里,
只一个节拍,逗留官府与军机的节奏,
急促与舒缓、平铺与直叙。
清的末,驿的路归隐山野,
马蹄声碎,远了,
桃花朵朵开成封面。
历经七朝上千年的龙泉驿站,
吃皇粮的驿夫驿丁,
一生只走一条路,不得有闪失。
留守的足不能出户,
查验过往的官府勘合、军机火牌,
以轻重缓急置换坐骑,
再把留下的马瘦毛长的家伙,
喂得结结实实、精神抖擞。
至于哪个县令升任州官,
哪个城池被哪个拿下,
哪个死了哪个活,充耳不闻。
灵泉山上的灵泉,
一捧就洗净了杂念。当差就当差,
走卒就走卒,没有非分之想。
清粥小菜裹腹,夜伴一火如豆,
即使没有勘合、火牌,
百姓过往家书、商贾的物流,
也丝丝入扣。灵泉就是一脉山泉,
驿站一千年的气节与名声,
让这清冽的水荡涤污浊,显了灵,
还真是水不在深。
有龙则灵。灵泉在元明古人那里,
已经改叫龙泉,龙的抬头摆尾,
在这里都风调雨顺。
桃花开始泛滥,房前屋后风情万种,
每一张脸上都可以挂红。
后来诗歌长满了枝桠,
我这一首掉下来,零落成泥,
回到那条逝去的驿路。
6
、
黉门街
始于隋的考官制,
上千年一条长辫,被剪刀剪断
在清末,不见有清明。
倒掉一盆洗澡水,
没人在意盆里的婴儿是否倒掉。
满朝文武气数已尽,
大清江山,可以剪断科举,
剪不断一团乱麻。
两湖的总督张之洞,
在远离京城的总督府彻夜难眠。
一份奏折五百里加急,
奏请朝廷修补刀剪的干净利落,
在文化历史有渊源的省份,
置
“
存古学堂
”
,以防国学衰废。
来不及等候朝廷的圣旨,
成都,南门外一座私家豪宅,
改换门庭,学子低吟高诵,
流进府河南河。
秀才才可以进入黉门,
尽管由豪门摇身演变,
尽管也没有皇家学宫的身份。
武举人杨遇春,大清三朝名将,
杨家军黑旗上的赫赫战功,
赢得了皇赐别墅。
告老还乡的杨将军也知道,
江山文武缺一不可,
亲手洞开的黉门,书香弥漫,
之乎者也趋之如鹜。
环城的河流过一些年代,
那些线装的褶皱、发了黄的章节,
在这条街上留下文墨的印记。
一个武举人的义举,
却渐渐被人淡忘。
7
、
惜字宫街
造字的仓颉太久远了,
远到史以前,他发明了文字,
几千枚汉字给自己留了两个字的姓名。
这两个字,从结绳到符号、画图,
最后到横竖撇捺的装卸,
我们知道了远古、上古,
知道了黄帝、尧舜禹,
知道了实实在在的
中华五千年。
惜字宫供奉仓颉,
这条街上,惜字如金。
写字的纸也爱惜,不可随意弃之,
在香炉上焚化成扶摇青烟,
回送到五千年前的部落,
汉字一样星星点点散落的部落,
那个教先民识字的仓颉,
可以辨别真伪、验校规矩。
现在已经没有这些讲究,
这条街的前后左右,烟熏火燎,
只有小贩的叫卖声了。
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仓颉,
越来越多的人不识字。
与此最邻近的另一条街的门洞里,
堆积了一堆写字的人,
但写字的不如不写字的,
更不如算命的,两个指头一掐,
房子车子票子位子应有尽有,
满腹鸡零狗碎,
一脸道貌岸然。
那天仓颉回到了这条街上,
对我说他造字的时候,
给马给驴都造了四条腿,尽管,
后来简化了,简化了也明白。
而牛字只造了一条腿,
那是他一时疏忽。
我告诉他也不重要了,
牛有牛的气节,一条腿也能立地,
而现在的人即使两条腿,
却不能站直。
8
、燕鲁公所
古代的河北与山东,
那些飘飞马褂长辫的朝野,
行走至成都,落脚,
在这三进式样的老院子。
门庭谦虚谨慎,青砖和木椽之间,
嵌入商贾与官差的马蹄声,连绵、悠远,
像一张经久不衰的老唱片,
回放在百米长的小街,
红了百年。
朝廷怎么亲睐了这个会馆,
没有记载。最初两省有脸面的人,
来这里就是回家,就是
现在像蘑菇一样生长的地方办事处,
在不是自己的地盘上买个地盘,
行走方便,买卖方便。
后来成都乡试的考官,
那些皇帝派下来的钦差也不去衙门,
在这里,深居简出。
砖的棱、勾心斗角的屋檐,
挑破了大盆地里的雾。时间久了,
京城下巡三品以上的官靴,
都回踩这里的三道门槛。
燕鲁会馆变成了公所,
司职于接风、践行、联络情感的公务,
如此低调、含蓄、遮人耳目。
至于燕鲁没戴几片花翎的人,
来了,也只能流离失所。
燕鲁公所除了留下名字,
什么都没有了,青灰色的砖和雕窗,
片甲不留。曾经隐秘的光鲜,
被地铁和地铁上八车道的霓虹,
挤进一条昏暗的小巷。
都市里流行的喧嚣在这里拐了个弯,
面目全非的三间老屋里,
我在。在这里看书、写诗,
安静得可以独自澎湃
——选自
原创
新汉诗平台
《
新汉诗
》2020.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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