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百雀羚
文/仲启新
周末回老家,走到家里的洗漱台前,我掏出一盒新购买的百雀羚,悄悄地,将台上去年用的还剩下一半的百雀羚换了下来,同时将新的百雀羚打开,将封口锡纸撕开一角,方便母亲使用。随着百雀羚的打开, 顿时,室内弥着一股熟悉的浓香,一段光阴也随之氤氲开来将我包围和滋润。
儿时冬季的农村,对于我来说,是既冷又饿,缺衣少食,西北风一刮,春季那娇嫩的小脸先是变得麻麻癞癞,然后冻得通红,再用衣袖揩鼻涕 ,抹到了 腮上,经风一吹,就裂开一道道小口子,经久不合,甚至越裂越大,破了就淌水,变成烂山芋。起初只看见里面血红的嫩肉,再过几天,伤口四周就结成了厚厚的茧疤,伤口却无法愈合,我们孩子又调皮,绳捆都捆不住,一天到晚风里来雨里去,剧烈运动后,里面的肉再度撕开,渗出血水,只要轻轻地一碰,就会撕心裂肺地疼痛。尤其是到了晚上,归家, 钻进被窝回暖后,手、脚、脸奇痒无比,我们是抓耳挠腮, 痛苦万分睡不着,恨不能一把抓下来。
冬天的早上吃过早饭,母亲会从灶膛里端出煨罐,里面有用灶膛余温焐的热火。母亲让我们排队坐着,伸出手,仰起脸,不许动,母亲打好毛巾,挨个给我们擦手洗脸,我的手冻得厉害,还有特别地享受,可以一双手伸进煨罐里焐一会儿, 洗过之后,母亲就取过歪歪油,那时也有人称作是蚌壳油。外包装就是一蚌壳,其中一半壳里填满了白亮亮蜡质一样的油性膏状物,柔滑细腻。母亲用中指肚抹出一团,涂抹到我们手和脸上的“皴口”裂缝中,这样,让伤口保持油性,不再干裂,减少疼痛。同时,下一步,搽雪花膏也节省,要不,再多的雪花膏也涂伤口沟里去了。蚌壳的背脊处有一排相互咬合的细齿,每次用完后,只要把细齿对上,轻轻一按,蚌壳就合上了,里面的油用完后,我们洗干净当玩具玩 。 脸上和手上的沟壑抹平之后,母亲这才取出雪花膏,是一盒 百雀羚。深蓝底子的圆形小铁皮盒,盖子中间 部分是一圈黄色,上面画着几只雀鸟,中间写着“百雀羚”几个字,至今依然清晰 地记得。母亲抄起围裙护着,然后小心地打开 盖子,防止手滑,盒子掉到地上去。我就犯过一次错误, 有 一次我洗过手脸,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百雀羚,刚打开,结果 手一滑,掉落在 地 上,滚到灶房的草灰之中,上面粘满了草木灰,浪费了许多,母亲并没有责 怪我, 只是提醒我以后开盖时,不能站在 草屑前,而是应该坐在桌子前,万一滑手也不至于落入草中。 母亲打开后,依然用中指肚抹出一点,擦到右手掌心里,然后双手快速地搓揉几下后,把双手捂到我们的脸上轻轻地揉上几下,我们的脸上立即会传出一阵热乎乎的温暖。等我们大点后,就在我们的每个人的脑门上、两腮上各点上一些,然后让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转着圈子按摩,母亲要求我们正转十八圈,然后反转十八圈。如此的运动结束后,花雪膏已完完全全地被皮肤吸收,表面没有一点,但皮肤同时感到一阵热乎乎的温暖,紧绷的皮肤开始慢慢舒展开来鼻孔里还会闻到馥郁的浓香。 那时百雀羚在我们家是最高档的护肤用品了,家里穷,即便是廉价的百雀羚也只能买一小盒。每年从冬至数九时用,到九尽时结束,九九八十一天,保护着我们的皮肤。一家四口人,一年只用一盒的一半,有时还不到,一盒要用一两年,而且,这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搽在了我们脸上,父亲直接就不用,母亲也用得很 少,只有出门赶集、走亲戚才搽上一点点。 我长大后,有一次母亲说,我 小时候别听话,每一次母亲给我搽好百雀羚后说:“来,将小脸凑到妈鼻尖前,让妈闻闻香不香。”我是百依百顺,乐此不疲。可大了,我 就反抗了起来。上学后,坚决不用羚,原来班上一群女生也用百雀羚,我 突然得,就是一错 误,男人用什么百雀羚,跟娘们似的,走 路身上都能闻到一股香味。从那以后,打死我,我也不搽。 我不搽,倒是让母亲可以多搽一点。以往给我们用后,母亲自己就舍不得用了。母亲每年冬天风里来雨里去,里外操劳,手和脸都会皴裂,而我们兄弟两人,脸上总是红扑扑的,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护肤品也有了更多选择,但百雀羚依然是我们家冬天护肤的最爱。每年的我都会早早地为父母备上一盒百雀羚。今又冬至,捧着这盒新的百雀羚,我仿佛又回到儿时,母亲温暖的大手带着香在我的脸上摩挲,那是人间的至爱,让我温暖无比。
作者简介:仲启新 男 1972年9月出生,中共党员 ,市级作协、 摄影协会会员。 文学、 摄影作品散见于 《健康报》《杂文月刊》《杂文远刊 》 《扬子晚报》《家庭》《高中生友》《淮安日报》《淮海晚报》 等报刊杂志。业余热公益活动,先后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志愿服务 奖淮安市优秀志愿者、清江浦区好人等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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