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范庄遗址发现记
庞尔锋
大范庄遗址是山东省乃至全国为数不多的新石器晚期重要遗址,因为出土了众多精美的龙山文化时期的蛋壳陶杯而闻名于世。蛋壳陶烧制工艺的成熟标志着新石器时代制陶技术达到最高峰,即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想复制大范庄的高柄蛋壳陶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范庄遗址出土器物中最具价值的就是被称为“蛋壳陶”的黑陶镂空高柄杯,共出土30件,一次发现数量之多,高居全国第一位。这些黑陶镂空高柄杯口沿一般在0.05厘米左右,通体乌黑发亮,质地极其细腻,轮制技艺精湛,造型美观别致,因胎壁薄如蛋壳,故被称为“蛋壳陶”。蛋壳陶的柄部镂空雕刻着四角和三角棱形,所以被称为镂孔高柄杯。一件高20厘米直径--厘米的陶杯,重量才在50克左右,在那么遥远的古代,不得不说是人类制陶史上的奇迹。作为龙山文化制陶工艺的巅峰之作,大范庄蛋壳陶为研究中国新石器文化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考古实证材料,这些出土完整的蛋壳陶,现已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大范庄遗址共发现文物768件,最多的为陶器,有725件;其他,石器20件;骨器23件。数量之多,品位之高,尤其是黑陶器具,令国内考古界文物界专家学者叹为观止,这些文物,其中被国家博物馆存馆3件,山东省博物馆存馆7件并成为该馆的镇馆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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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座闻名国内考古史的著名遗址,是位于河东区相公街道办事处驻地1公里的大范庄村西约300米处,紧靠岚兖铁路的南侧,附近村民称之为“西岭”的高出四周田地约2米高的土台。
这个被当地人称为西岭的土台,现在实际测量,南北长近200米,东西宽约150米,据村里的老人讲,土台原来要大得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一步的越来越小了。《临沂县志》载:明万历年间,大范庄天齐庙拆除。现在在这一带老百姓中间,广泛流传着拆除大范庄天齐庙,砖瓦木料修补了此去西北3里路的因大火受损的相公庄释佛寺的说法。据大范庄1964年担任大队长的于芝法老人讲,当年他带领社员在西岭附近整地,发现一块四四方方的巨大青石,得有大八仙桌子那么大,正中间一个两揸多长的石坑,好像是在里面栽柱子什么的。还发现一块刻有字的巨大青石碑,后来不知让谁拉到西边隔1里路左右的小茅茨村南给垫了石桥,现在石桥早已经不复存在了,那石碑自然也就没有了下落。
就是这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土台,终于在某一天使大范庄这个村庄的名字留在了中国考古史上灿烂的一页。
上世纪六十年代,大范庄和全国的村庄一样,生产资料公有制集体生产集体经营。大范庄村庄东北南三面布满了低洼的水汪,并且是渗水十分严重的沙质地貌,平常栽棵树都很难成活。穷则思变,时间长了,需要动用全村人的智慧集体的力量去解决问题的时候了,人们便把目光投到了村西面的土台子上了。取村西高台上的黄土,填平那三面的水汪,即给村集体争取了土地面积,又很好的改善了村庄周围的土质,何乐而不为?于是,思想很快转化为行动。
1965年春天,第三生产队队长葛允举带领社员率先到西岭挖土填汪。一开工,便有社员挖出来死人的骨头,大家都觉的阴森森的不吉利,后来接着又挖出一些陶罐陶盆之类的,在老百姓当时的意念里,那些瓶瓶罐罐的都是给死人用的,别说用了,就是身体碰到也会沾上晦气。因此上,不论是谁,只要一挖出来个陶盆陶罐,就赶紧用铁锨或者镢头三下五除二地砸碎了事。一段时间之后,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40来岁正当壮年的葛队长一镢头下去,明显的感觉碰到了硬物,他放慢动作仔细挖掘,很快挖出一个绿色锈迹包裹的铜盆。这一次,不是泥蒸的陶烧的了,他不能再砸掉了,于是他就带着这一个斑斑绿锈的铜盆去了一趟城里,托熟人找到了县文物组。刚刚成立才两年多的临沂县文物组经过初步鉴定,当即就发给葛允举奖金4元。之后又有社员发现一个铜锅,送到文物组得奖金4元;又有社员捡到一枚铜镜上交,得到奖金3元。
大范庄村连连出现“宝物”,使新成立的县文物组似乎感觉到一点什么,他们连忙上报早他们一年成立的临沂地区专署文物组。1966年春天的一个早上,时任大范庄村党支部书记的周乐东和大队民兵连长李凤友接到上级通知:大范庄村西土台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取土、不得开挖,必须保持原样不动。在那一个政治高度纯洁思想高度统一行动绝对一致的年代,上级命令不论是哪一级的命令,在老百姓心目中就是圣旨,人们遵从的意识不用任何人怀疑。但据说还是有一个黑墩一带的妇女,到这边走娘家,路过大范庄村西岭,一脚踢踏出来一支半埋在土里的宝剑,她弯腰捡起,用褂袖子擦了擦浮土和绿锈,顺手拔下一根头发,望剑锋上一吹,头发立即断了,这女人便知这是一件宝物,当即裹到怀里带回家藏起来。后来不知怎么传出来,县文物组带着公安特派员到黑墩、大范庄调查了好几次,这个妇女一直没有承认,据说她已经15块钱卖给南方的文物贩子了,最后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大范庄村西土台在静默了接近六年之后,到了1973年初,迎来了临沂地区第二次文物普查。这一年的3月22日,临沂地区行署文管会派出以杨佃旭为组长、以专职考古工作者刘心健、临沂县文物组张鸣雪、沈毅、赵海峰、尹世娟、冯沂等为组员的大范庄遗址考古队,从遗址中段偏西的位置开始,对遗址进行抢救性发掘清理。担心周围老百姓不理解或者配合不好影响考古工作质量,文物组对外发布的消息是,上级在此进行农田施工。
为了加快清理进度,杨组长请村支书周乐东安排一部分思想素质过硬的社员协助工作。考古队员在墓穴核心区域清理出黄土以后,确认文物筛检完毕,等在旁边的社员即准备好胶皮独轮车用长筐装上土,及时运走,不能让土再次塌到墓坑里。
中午吃饭,就在发掘现场。饭是白面馒头,从2里路外的相公公社驻地有人负责送来。发掘队的女队员吃饭前无论如何也要跑到很远的水沟里去洗洗手,男队员包括杨队长多是双手一拍,搓掉手上的泥巴,拿起馒头就往嘴里塞,根本不管脏不脏。
今年已经86岁的老支书讲起这一段往事依然满怀深情,他说,那时候苦哇,哪有现在这条件,考古队的人就住在相公庄供销社的旅店里,不管官大官小,一律睡大通铺,一连好几天捞不着回家。她们几个女的,一啦起孩子,都在那里擦眼抹泪的,不容易啊。
近一个月的连续作业,各种文物被一一清理上来。每上来一批,放在平地上临时搭建的芦席棚子里,杨组长都会叫那个端着照相机的青年,把支书周乐东和民兵连长李凤友喊来,或站或蹲,与文物合个影照张相。“那些照片那些年都还有的,现如今找不到放哪去了”,周乐东老人不无遗憾的喃喃自语。
作者简介:庞尔锋,作家,学者,河东区政协常委,九三学社河东区基层委员会副主委,现就职于临沂科技职业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