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葡萄摊儿

今年的雨水特别得多，不仅下得频繁，而且来得猛，持续的时间也长，刚刚还没有一点要下的意思，眨眼地上便浩瀚的大海般汹涌澎湃起来，前仆后继连绵不断，不像是车行驶在路上，倒像是汽船开足了马力劈波斩浪。

下午闺女又要去辅导班学习，两点钟喊她起床的时候还没有下，可临出门时又瓢泼碗倒起来，于是她不得不勉强同意我开车相送。孙老师曾说：“别看闺女小时候这么依恋你，等长大还是跟人家的妈亲。”果不出其然，现在才刚上高中就对我明显排斥起来，不仅不让我辅导，就是上、下辅导班也一定由她妈亲自相送。她妈也在学习，天天起五更睡半夜废寝忘食，不行，必须接送！我倒落得个清闲自在。今天尽管由我开车相送，她妈仍得保驾护航。

雨真是大，雨刮开到了三，前面仍时时模糊，车轮碾压到路面的积水，两边就像掀起了滔天巨浪。

辅导班在商业区最为繁华的地段，路边早已停满了车，路口进进出出的人个个都像受惊的蚂蚁。我在靠近路口的地方停下了来，等她们母女俩下了车，一个人就坐在上面静静地等。百无聊赖，想拿出手机写一会儿，时间又太短，恐怕还没想出一个句子妻就返了回来，于是便悄悄地逡巡着外面。凡是在地上走着的人大多都跟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孩子，单身者凤毛麟角。可怜天下父母心，既出钱又陪伴。路口对面一个葡萄摊，板车上一溜摆着四个大筐，薄膜似的衬垫上摆着一串串眼睛一样的葡萄。虽然上面罩着一个生意人常用的那种树一样的大伞，我想肯定还是不能遮避这么大的雨的，要不，那下面站着的老板为何还要单独撑一把呢？进进出出的人都匆匆忙忙，谁也顾不着看她一眼，小摊显得那么得孤独与可怜。这么大的雨为何不回家呢？明知道没人买为何还要在这儿苦苦守候呢？

后面一辆白车打着左闪在不停地按喇叭。刚才一辆车不就是从这儿进去的吗？为什么你就出不来呢？我不想理它，但转念又想：会不会又是一个新手看不清害怕刮擦了我呢？挪挪就挪挪吧，能让它有足够的胆量，人在社会上跑，谁就没有这样的时候呢？我暗暗笑了笑，发动车，往前停在了路口的正中间，我已看到了妻的身影，她一上车我们就走，也不会再碍到谁的啥事儿。没想到这一挪，那葡萄摊反倒一下子清晰起来。葡萄红的、紫的，就像活泼可爱朝气蓬勃的孩子，浑身都迸发着令人怦然心动的聪明劲儿。老板下身穿着宝蓝色的裙子，上身是墨绿的短袖，是一个女的！我一下子想起了二姐。二姐才下岗的时候，为了生计，无论风雨无论寒暑，不也是这样吗？就像一个不知道回家路的女孩儿，暮色苍茫里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妈妈……

我想下去全部给她买下，只为了能够让她早点回家，就像买下当年二姐面前那一摊摊瓜果。可这真的就是在帮助她？犹如一个孩子，有时你觉得在爱他，反倒是在害他；有时你觉得在害他，反倒是在爱他。刀在石上磨人在难中炼，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富翁的孩子活了一百年却还像一个不懂人间烟火的傻瓜。只要有一颗上进的心，困窘或许真的能够激发你的灵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二姐现在不就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经历是最可宝贵的财富。你觉得寒梅在风雪中可怜，把它放在温室又将如何呢？如果闺女不是在外面接受碰撞，她又何曾会珍惜现在的学习机会？

妻上了车，我默默地向葡萄摊看了一眼，加入了无边的车流……

（202008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