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刻骨铭心的三次大暴雨
我两岁的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天阴的像灌满了水的气球,仿佛谁只要用针尖略微碰触一下,那水就会一下子倾囊而出。生产队在引河边那块地分红薯,我奶一只胳膊挎着筐另一只手牵着我,我们奶孙俩一歪一歪地向那走去。我记不清我奶究竟是不是小脚,但印象深刻的是五六里的路我们走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分了红薯我们往回走,还没走出两里地,没有任何提示,就像那咬人的黑狗出其不意猛地蹿出来一样,雨哗地一下就下了下来,开始还能看见远处那白茫茫的一片,眨眼间那雨就直往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灌,鼻子里出不过来气,嘴巴一张就灌了一嘴巴水,仿佛我并不是站在地上,而是失足掉进了深深的水里。
母亲和其他劳动力都在南河边地里拔豆子,无处躲藏,一起往回跑。到了村口,母亲听说我还没回来,豆秧子往地上一扔疯了一般向引河的方向跑去。见到了我,一把扯下衣服把我包了起来。回到家我就发起了高烧。晚上父亲从学校回来,我已经昏迷了过去,嘴里不时地说着糊话。父亲赶紧跑去喊来赤脚医生。赤脚医生给我量了体温,又为我打了一针,说:“现在就往街上送。”父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架好板车,母亲又在上面铺了一床棉袄,就这样,父亲拉着板车母亲在旁边帮着稍,冒着大雨在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把我送到了公社的大医院。
我昏迷了六天六夜,三十九度、四十一度,天天就是这样,父母吓得不吃不喝不睡,时刻守护在我的身边。第七天的傍晚点灯的时候,我这才睁开了眼。
这次大暴雨,我住了九天九夜的医院,父母都好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转……
我八岁那年秋天,晚饭后我和几个姐姐以及母亲关了门在家里各干其事,这时,呼拉一声响,瀑雨下了下来。“桂芝,快去收衣裳。”母亲喊二姐。
二姐很听话,应了一声拉开门就跑进了雨地里。
我们院里有一棵梨树,母亲便在梨树和邻居房屋的西山墙之间牵了一根铁丝,用作晾晒衣物。那么多年都没出事,偏偏就在那天晚上出了大事。二姐出去刚一会儿,就猛地带着哭腔大叫起来:“娘——”
我们都吃了一惊,立即都跑了出去:如注地大雨里,那根铁丝的下面,二姐倒在地上,浑身都蹿着蓝色的火花。
“桂芝你咋了?”母亲不懂得,我们谁都不懂得。
“电线缠到我身上了。”
从邻居到我们家的电线正好经过那铁丝的上面,现在想来,十有八九很可能是电线上的在皮破了,这么大像布一样的雨便把铝线上的电引到了铁丝上,二姐手一碰触到衣物,电也就到了她的身上。二姐在雨地里滚着,一会滚到这儿,一会儿滚到那儿,她身上缠了一身的铁丝,越滚缠得也就越多。母亲急忙就向她身边跑。二姐急了:“姐,让我一个死了算了,你莫过来。”
我们都手足无措,到底该怎么办呢?二姐从梨树东边到后来一直滚到大门口,大门外是一个斜坡,斜坡下就是又大又深的寨河。二姐的叫喊惊来了很多左邻右舍,大家纷纷出主意。有的说用棍挑,有的说用铁锨铲。眼看二姐危在旦夕,不知谁跑过来用什么一挑,二姐身上当即就没了一个火星。这次暴雨虽说差点夺走了二姐的性命,但左邻右舍的温情却让人感动。
一九九八年五月一日一大早,天又像破了个大洞,一直就没有停的意思。那时候城市已经在往东发展,人民路已修了从沙店十字路口到职高门前的一小段,职高北边的路基刚刚有了点意思。整个人民路东边仅仅就是一个沙店小学。人民路东侧的下水道也业已修好,盖板也已铺好,但下水道却在沙店小学大门外的西侧留了一个大洞,犹如巨龙张开的嘴。为了过往孩子们的安全,周围围上了几个有明显标记的铁栏杆。那天的雨确实太大了,四周的水全都往那涌。不知怎么有明显标记的铁栏杆也全都倒在了地上。午饭后,孩子们又陆续上学了。三个很小的小学生结伴而行,走到那洞口时,强大的吸引力一下子把她们都吸了下去。我正好从旁边路过,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一个身影嗖地蹿了下去——三个小孩儿得救了,他却被下水道里强大的吸引力吸了进去——他就是预备役军人张大江。那天下午,那么多警察、那么多志愿者都在冒着倾盆大雨撬下水道的盖板,可是,从沙店小学门前到沙河的入河口三四里下水道的盖板全部都撬完却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大雨无情人有情!
(202008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