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泥沟有云翳,清日出白阳。
我慰风将过,尔辈点沙僧。——题记
我的母亲,是向来不喜欢女孩子哭的。小时候无论是因为怎样的事情,带着两汪泪目去拉母亲的手,她总是心疼地皱眉后却不肯牵住我的手。似乎那双眸子装了眼泪就贬值成两颗黑豆不如了。
但是小孩子哪有那么懂事。我顶着受气包的脸,泪还是如雨落下。
几次那在老家门口摆摊的奶奶瞧见了,与无奈的母亲对视一笑,便拿起一根刚烤好的火腿肠送给了我,“娃娃乖,娃娃不哭。”
奶奶摆的是卖烧烤的摊子,小时候的我只想着那车里和个屋子一样,琳琅满目的。而奶奶是屋子里唯一的主人,为了我这个“麻烦”的客人,她还特地将烤熟的火腿肠上撒上星星点点的白糖。
她明明是年迈的年纪,笑起来眸里好似藏着星星。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道道岁月刻磨的皱纹,看着她笑起来如花般皱堆起来的脸,我似乎有些明白母亲的用意了。
今年,我们一家人回了老家。那时疫情还未爆发的多么严重,我与母亲出门散步,又遇见了她。
她似乎更加苍老了些,戴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她那撑起来如花般的的笑容,雪白口罩下盛开的花还是那样温柔,我因武汉初现的情形而来的不安似乎也风轻云淡了些。
“请娃娃吃火腿肠。”
她伸手塞给了我那根还沾着点糖的棒子。我有些拘谨,居然看了眼母亲后才接下。走前母亲还是如往常一样,将几个硬币放在小车台上。
天有些凉了,似乎还伴随着某种不常见的东西。我与母亲在路上也谈到了最近的事情,不好说什么也不愿意说太多,只希望今年发生这些不寻常的动荡能恢复下来。
如果能重返那日,我绝对不会想这么多,在出门时一定多笑笑而不是满脸愁相,接过那根沾满白糖的火腿肠时大大方方得道谢,告诉她我很喜欢吃她做的火腿肠。
因为那之后我的确是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火腿肠了。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与她最后一面的话。
有些事情也不是我想就能改变的,初期并没有能顺利抑制住,新冠病毒还是每天都有大新闻耀武扬威告知我,这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哭也没有办法。
而在好几十天隔离后走出家门,没有迎来凛冬离去的春光乍泄,没有感受到被迫如释自由的自在。只收到了门口奶奶几个星期前去世的消息。
从她家门走过,我看到母亲的眼眶红了。我没有吭声,走出街我听到了叫卖烧烤的声音。
拜托,最好吃的火腿肠我都已经吃过了。还有哪家的烧烤值得我去期待的呢。
但是,我却不敢回头看是哪里传来的叫卖声。
不敢看那琳琅满目的小屋子。
想起来从小到大我咽下了多少次泪水啊,我努力撑起死气沉沉的脸,望着母亲刚想叫出声妈妈,刚开口发现自己已经哽咽了,说不出话来,连安慰自己的话都听不到了。
原来小时候的理解是不对的。
原来眼泪一直在流。
原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是真的。
后来的路,我哭哭笑笑走了很久,我遇见了很多和奶奶一样可爱的人,我留意了数不清的小细节。
前天门口花开了,昨天朋友找我聊了好久,今天父亲做了美味的晚饭。
人生,真的很美好。
如果真的要形容,那就是第一口咬下香脆火腿肠沾糖的外壳。
今天和出去玩的朋友,是个特别干净的女孩。她路上都不怎么为自己花钱,问之后她支支吾吾说自己就带了两百,我被她逗笑了,因为就我们俩也花不了多少钱。
想玩VR的我们都已经选好主题了,她得知一次要四十多块时候就一直在犹豫。我带她到离开店里后问她的想法,她果然还是很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她要是玩一次花这么多钱不好和父母解释。
下午下起了细雨,我们就在商场里一路上断断续续走着,她不好意思地问我会不会感觉她很麻烦。
我笑着和她讲不会。我挺能理解她这样乖巧的女孩不常出门玩就会这样。
也是因此,我们一天没有无聊过却只花了一百多。
因为她只带了现金所以都是我用微信付的钱,到家后我马上收到了她发来的红包。打开看发现居然有足足一百二十元。
当我和她讲她只需要转我五十就好了,她还权当玩笑不肯收我给她的红包。
傍晚和我父母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不禁笑着提起这件事。
父亲也面露温色道“下次请她来吃饭。”
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偏西,远方起伏的万家灯火通明。云朵像是沾到了融化的草莓甜筒,朵朵飘动美不胜收。没有光亮却看得清楚。
我低头看到旁边的泥土因为下午的小雨而形成的水坑,它平静地倒影着天空,泥水没有弄脏夕阳,残霞明灭日脚沈,此时也只是一个晚霞时的天一色的微息图像了。粉红甜酥的云朵还是一朵朵沉浮物。
我拍了拍父亲示意他看地面。
“看,泥沟有云翳。”
你看,泥沟似乎向来可以有任何事物。
人生却也可以可以见各种惊喜。
——end
笔名:洛落籽
介绍: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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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三世沧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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