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 情
月亮不见了踪影,村子静得出奇,也黑得出奇。
却有一盏灯,划破漆黑的夜幕。
刘妈醒了,其实是根本没睡。她睡不着,今天,黄毛一家要回来。
好久没见孙子了,刘妈想他。黄毛说学校放假了,一家子要回来住几天。
刘妈下床,打开手机,才三点多。
但不能再睡,黄毛的房间多年没进去过人,那些灰尘,想必也有尺把厚了。刘妈要去打扫,换上新被。还要杀鸡宰鸭做丸子。
黄毛毕业后,分在城里。老婆是个老师,每年有两个长假,却很少跟黄毛回乡。这次,儿子闹着要去乡下看奶奶。
整理完房间,刘妈来不及歇口气,又马不停蹄下楼蒸丸子。丸子是黄毛最爱,刘妈加了当归,在家时,黄毛一口气可吃四五个。
听到黄毛要回家,刘妈昨天就磨好了米粉。这次,刘妈还进行了创新,用当归、十三香泡水和粉,再加上蜂蜜,蒸锅刚刚上汽,满屋就飘香。
闻着那诱人香味,刘妈涌出成就感,便喜滋滋地坐下,她想,黄毛有五年没吃过这丸子了,这次,他会吃几个?透过飘忽的蒸汽,刘妈仿佛看到了黄毛那付贪吃相,就抿嘴一笑,关火去后院。
刘妈要去杀鸡。
天已大亮,刘妈刚剁好鸡,院子里响起了敲门声。
是黄毛一家回来了。
刘妈笑盈盈飞奔而出,开门抱起孙子。
“妈,我们回来了。”儿媳挽着刘妈的手臂,黄毛拖着箱子,簇拥着刘妈进屋。
放下行李,黄毛告诉刘妈,坐了一晚的火车,四点多到的站,就是来乡下的的士不好找。
刘妈舍不得放下孙子,抱着孙子亲了又亲。黄毛要儿子下来,奶奶难抱。儿子听话,搂着刘妈亲了一口:“奶奶,刘星星好想你,就是爸爸不回来。”
“爸爸要上班,哪有时间?你这小屁孩,哪有那么多话?去,跟妈妈去漱口洗脸。”黄毛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怪他多嘴。
“就是嘛,你每个星期休两天,每年还带我们出去旅游……”儿子嘴多口快,不情愿地从刘妈身下来。黄毛瞪了他一眼,他才噘着嘴上楼去了。
刘妈放下孙子,心底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不悦亦或似责怪,刘妈说不出,望着黄毛,却有点点心疼。
“黄毛,你瘦了……”
“妈,没办法,单位事多。”
“唉!你少操点心啊!崽,你五年没回来了吧?这次多住几天。”
“嗯,是有五年了。实在对不起啊,妈。要不,你这次跟我们一起去我家住算了。”
“我不要你们担心,现在还动得。你爸走后,就是感觉有点孤单,现在也习惯了,没事,你们放心。”
洗漱完毕,黄毛妻子带着儿子下楼来。刘妈立即站起身子:“我去拿早餐,你们坐。”
刘妈端来丸子,客厅瞬间飘香,黄毛贪婪地吸了口气,他儿子拿起筷子,夹上咬了一口:“奶奶,好香,好甜。奶奶,你做的太好吃了。”
“好吃就放心了。你爸爸在家时,最喜欢吃了,宝宝多吃几个。吃完后你们去睡一觉,奶奶去炖鸡。”刘妈见黄毛他们吃得香,开心一笑,转身欲去厨房。
“妈,您不要去,待会我去。您也吃啊。”儿媳拉住刘妈,要她坐下一起吃早餐。
刘妈不饿,闻着香味,却也有了食欲,便推开儿媳的手:“我去插上电就来,你们多吃点。”
黄毛妻松开手,夹一个丸子放进空碗,摆到刘妈座位前。
刘妈返回客厅,黄毛妻己经吃完,放下碗起身上楼。刘妈坐下,咬了一口丸子,望着黄毛说:“还香,也糯,我是第一次用十三香泡水和的粉,还担心呢。黄毛,我记得你小时候吃立夏丸子,一次吃了五个。”
“奶奶,你做的丸子太好吃了,可以到我们那里去开个店,我喊我们大班的同学天天来吃”孙子没等刘妈讲完,就接过话题。
“宝宝,奶奶老了,开不了店。宝宝要是喜欢吃,你住到奶奶家,奶奶天天给宝宝做。”刘妈放下筷子,一只手搂着孙子,露出了满足又自豪的微笑。
“爸爸,刘星星不回去了,刘星星要留下来陪奶奶。奶奶老了,奶奶要有个伴。”星星撇着嘴,望着黄毛。
黄毛看了一眼儿子,没有搭理,又望着刘妈,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黄毛妻走了进来,手里握着几张票子:“妈,我不知道您老人家喜欢吃什么?这些钱您拿去,自己去买点想吃的。”
刘妈不要,她说老头子走前帮她存了几万块钱,这些年的人情南北,用掉了一些,还有一万多。黄毛他们在城里,处处要花钱,开支大。
“妈,您就收下吧。这些年,我们还没给过您钱。”黄毛站起来,伸手从妻子手中接过那叠钱,走到刘妈身边,塞在刘妈手里。
刘妈真心不要,将钱放到桌子上,推向黄毛妻。
孙子却伸手抓过钱,塞进刘妈的口袋。
“奶奶收下,妈妈有钱。奶奶经常寄东西给刘星星,老师说过,别人送了礼,也要还情。刘星星晓得,过年的时候,奶奶寄了好多腊鱼腊鸡给妈妈。”
孙子连珠炮似的劝刘妈收下钱,刘妈抚摸着孙子的头:“宝宝懂事了,奶奶收下。”眼角上淌上一滴泪水。
黄毛妻却有点尴尬,她并非小气,而是又买了房,觉得乡下也用不了几个钱,就没有给刘妈寄钱。便对刘妈说:“妈,您歇会,我去捡场。”
刘妈不要媳妇去收拾碗筷,欲起身,却被黄毛妻按住:“妈,您坐,我去。”便去了厨房拿抹布。
“让她去吧,妈,这些钱您收好,别掉了,想吃什么您去买。”黄毛看到钱露出一截在刘妈口袋外面,便提醒刘妈。
刘妈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突然记起,今天村里有个满六十的,中午要去送礼呷酒。便站起身子告诉黄毛。
黄毛问刘妈是谁过生日,刘妈告诉他是村子边上一户人家。接着,刘妈又用商量的口吻对黄毛说:“如今村里送人情,一般送个一百块,条件好的送个二百块,我们怕要加一点才像?”
黄毛妻拿到抹布过来,听到刘妈说中午要去呷酒,还要送四百块钱的礼,心生不快,认为只是一个村子的,在乡下没必要送这么重的礼,就委婉地劝刘妈:“妈,村里人过生日,全村都要去送礼吗?”
黄毛也来帮衬劝刘妈:“妈,我们是在城里,谁又认得我们啊?”
刘妈听出了黄毛俩口子的弦外音,将拿出的四百块钱放进口袋,看着黄毛和她妻子,心中犯疑,不知到底去还是不去。
黄毛妻心中也在嘀咕,认为刘妈是为了面子,黄毛寄去的钱,肯定是送情呷酒呷了,这太不应该了。黄毛妻一琢磨,心生不满:“我们又不是亲戚,也不是邻居,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呷酒!”语气没了原来的温和。
黄毛哪里给刘妈寄过钱?工资卡都在妻子手里。老爷子在世时,刘妈用的是他的退休工资。这些年的生活费,花的是老爷子曾经的积蓄。黄毛是想过给娘寄钱,可每次电话,刘妈说有钱用。看到妻子眼里流露出不满,也就移开目光,黙不做声。
刘妈也闪过不去呷酒的念头,可想起隔壁邻居李大爷的丧事,来呷酒的车子,停了一里多长,那个热闹场面,刘妈决定还是要去。刚才听到黄毛妻说话的语气,心里很不舒服,更加坚定了要去送情呷酒的决定。
“种了春风,才有夏雨。你们不在家,不种些人情,今后我们家有事,谁来拢场?”刘妈犹豫了一会,突然站起,从口袋里掏出黄毛妻给的钱,放到桌子上:“我有钱,不要你们的,给,你们拿去!”
刘妈转身走了,去了睡房。黄毛妻见刘妈把钱放到桌子上而没有递给她,认为刘妈是生她的气,也就丢下抹布,大步上楼。
黄毛呆在原地,惊愕地望着妻子远去的背影,又转头望着刘妈的睡房,不知所措。
黄毛的儿子不知道奶奶怎么一下就不开心了,也不晓得妈妈怎么瞬间变了脸色,他不解地看了黄毛一眼,转身向刘妈睡房跑去:
“奶奶,奶奶……”
忧 虑
乡下的气温比较低,而早晨更是冻人。
天刚亮,没有太阳。
刘妈习惯早起,打开大门和围墙门后就去后院。一个上午,别人在前院基本上看不到刘妈的影子。
后院养了一些鸡。
一起床,刘妈就给鸡加水喂饲料,打理鸡舍,刘妈说,这些鸡就好比是她的子女,那时带崽女,还没这么上心。
刘妈更偏爱那只大公鸡,帮它梳理羽毛,按摩鸡腿鸡翅。而这只大公鸡,似乎通人性,躺在刘妈怀里,听刘妈倾吐,闭着眼睛任刘妈的手轻轻滑过羽毛,很是享受。
直到中午,刘妈肚子实在饿了,才回到屋里啃几块饼干。
她说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做,随便吃一点就行。
但今天一大早,刘妈没去后院,坐在堂屋的门坎上,无精打采,哭丧着脸。
对面邻居李姐好生奇怪,便走了过来询问:“刘妈,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坐到门坎上?”
刘妈伸手扶着门框,想站起来,要去给李姐搬条凳子,却感到浑身无力,只好坐着不动。
“我家黄毛走了,昨晚死的。”刘妈幽幽地告诉李姐。说完,刘妈泪眼婆娑地看了李姐一眼,转过身子,用衣袖擦去眼泪。
“啊?!”李姐大吃一惊!真是人生无常,上个月黄毛还回家看望过他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李姐记忆中,刘妈的大儿子小名叫黄毛,每次从城里回乡下探视他娘,刘妈总是喊他“黄毛”。想问清黄毛是怎么死的,却见刘妈伤心欲绝的样子,认为不便刺激,也就作罢。就近前一步,伸手搭在刘妈肩上。
刘妈有四个子女,都在城里工作。老伴走后,崽女们多次接她去城里养老。可刘妈固执地一个人留在乡下,她说不愿给子女添麻烦。
子女不放心,还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又拜托李姐时常去看看。只要早上开了大门与围墙门,李姐知道刘妈没事,肯定是在后院喂鸡,也就不必过去。
李姐不知怎么安慰刘妈,静静地陪着刘妈。
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村民成对成排从门前走过,他们只扭头看一眼刘妈,又目无旁物,或紧或慢,继续前行。
一股凉风刮来,刘妈打了个寒战,李姐急忙握住刘妈的手,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刘妈,你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要保重身体。来,起来,刮风了,门坎冰凉的,坐在上面会感冒,我扶你到房里去。”
刘妈挣脱李姐的手,脸色突变,愕然地望着李姐:“你说什么?人死了?谁死了?”
李姐不解,松开握着刘妈的手,后退一步,疑惑地看着刘妈:你刚才不是说黄毛死了吗?却又不敢明讲。
空气仿佛凝固,李姐尴尬极了。刘妈更是气愤,认为李姐是在诅咒她,就从门坎上站起来,伸手欲质问李姐为什么要咒她?
手到半空,刘妈略一停顿,立马收回。她突然发现,是自己没讲清,李姐误会了,便转身走到屋内,坐到沙发上,情绪瞬间崩溃,放声大哭。
李姐不知所措,急忙走进去,弯下身子急促地问道:“刘妈,到底怎么回事啊?”
斜对面的邻居听到了刘妈的哭声,从屋里走到刘妈院子处,透过院门,看到李姐弯下腰在劝慰刘妈,心里好生奇怪,刘妈是怎么啦?李姐怎么清早在刘妈家?却没有跨过院门,走进刘妈屋里。
刘妈望着李姐不动,任泪水流满脸颊,断断续续地告诉李姐:“是我家的黄毛死了,昨晚死的,就是那只黄毛鸡公……”。
是一只公鸡死了?李姐哭笑不得。见刘妈如此伤心,李姐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她掏出纸巾,帮刘妈擦去眼泪,想劝,也又不知怎么开口。
斜对面邻居听到后,感到好笑,一只鸡死了,有什么好哭的?炖上吃了就是,就转身离去。
等刘妈缓过气来,李姐长长地虚了口气,坐到刘妈身边,轻声细语地劝起刘妈:“没必要如此伤心啊!刘妈,你要是急坏了身子怎么办?你老人家的崽女又不在身边,我今天陪你去买几只回来吧”。
刘妈止住哭,瞪了李姐一眼,随即又摇摇头,泪水再次涌出,絮絮叨叨地对李姐说:“师傅娘子,你不晓得,我要是没有这些鸡,我的日子怎么过?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守着这么个大院子,平时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一天到晚,我的嘴巴都发臭了。有了这些鸡,我才有个事做,才有个寄托。”
刘妈的话,似乎说到了李姐的心坎上,想到自己的崽女也一个个的成家外出,心里突然间涌出了一丝说不出的酸楚,竟然也流下眼泪。
停了停,刘妈站起身子,给李姐倒了杯茶,又坐下,拉过李姐的手,忧虑地说:
“黄毛死了,谁来陪我?”
高 手
牛二是个高手,村里的人都躲着他。
黄毛回到乡下,也听说了。
可老同学见面,总得聚聚。牛二提议,去他家搓几圈。黄毛在城里只是偶尔玩过,却不好推脱,跟着牛二上了他家。
几圈下来,黄毛输了个精光。牛二说:“三分牌技,七分手气。老同学牌技精,就是手气太臭。要不晚上再约,给老同学扳本。”
黄毛闷闷不乐回到家,不敢告诉妻子。一个人坐到阳台吸闷烟,他怀疑牛二作了弊,就闭着眼睛回想那打牌的场景。上家与下手也是同学,且关系较好,他们也输了,决不会是与牛二联手。牛二的老婆闲着没事,坐在自己身边观看,不可能帮他换牌。
“输了吧?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输了。”黄毛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黄毛身边,拍了黄毛一下。
“嗯,我怀疑牛二作了弊,可想不明白。”黄毛可怜巴巴地望着妻子。
妻子是个老师,婆婆跟她讲过牛二是个高手,麻将、骨牌、跑胡子样样精通,早就猜到了结局,但不相信同学之间会“杀猪”,就安慰黄毛:“技不如人,不能怪他。同学聚乐,交流感情,输一点点,没有关系,不必注重结果。再说,你享受了打牌的过程。”
见妻子如此宽容大度,黄毛如释重负,欲站起身子回房,却听到微信提示音。
是发小李四发来的。
李四是个瞎子,黄毛一直不解,他怎么也会用微信?但又不好问。黄毛点开微信,李四发来一段语音,说几十年不见,要过来拜访。
黄毛回复说好。
黄毛妻也不解,瞎子玩微信,那不公鸡能下蛋?黄毛告诉妻子,李四在老乡群里,还经常发些养生文章、民间单方和社会段子。
“那他怎么打字?现在的手机都是智能机,没有按键。”黄毛妻对李四充满了好奇,不解地问黄毛。接着又对黄毛说:“既然他要过来,中午又是牛二请的客,那我们晚上请,你叫他们来吃晚饭,免得别人说我们小气。”
李四拖着脚步走来,牛二他们没到。黄毛将李四领进客厅,聊起儿时往事,不时哈哈大笑。
黄毛妻从厨房出来,李四听出是黄毛妻子,打过招呼,便揶揄地对黄毛妻说:“王老师,我要不是那场大病烧瞎了眼睛,我跟你家黄主任一样,也能考个大学,当个官。唉,我是命苦。如今,我只能在镇里开个盲人按摩店混口饭吃。”
“都是谋生,李师傅你还是个老板呢,比我家黄毛强。”王老师望着李四塌陷的眼睛,惊讶中充满着疑惑,她不相信微信是李四自己操作的。
门外有一丝微弱的脚步声,黄毛没听到,要王老师准备上菜。又转头对告诉李四:“我们上午在牛二家搓麻将……”李四却听出了,打断黄毛的话:“牛二他们来了,到了你家门外。”
黄毛站起身子,走出客厅,果然看到是牛二、王五、娟子他们到了院门外。
王老师也急忙走出,热情地将牛二他们迎进客厅。
“王老师,你们太客气了,回到乡下,应该是我们请客才对。”娟子一进屋,就挽上王老师的手臂,嘘寒问暖起来。
“李老板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来了?又没请你。”牛二一见李四,打起趣来。“要不是我来了,哪个还会请你牛高手吃饭?”李四不甘示弱,也开起玩笑来。
王五也是起哄,说村里人见着你牛二都怕,只有黄主任才请他喝酒。
王老师急忙打圆场,说:“谁请都一样,关键是你们这些老同学聚聚。我家黄毛经常讲起你们。这次回老家,他早就安排了要你们来喝杯酒好好诉诉旧。各位请坐,我去端菜。”
酒过三杯,王五说那时他以黄毛的名义,向一个女同学写了一封求爱信,那个女同学竟然将交给了老师,害得他和黄毛留下来挨了批。说完,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
娟子却红着脸,娇羞地指着王五说:“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却以别人的名义写信,你发育得太早了吧?那时还是个初中生。”
王老师没听懂,牛二解释清楚,告诉王老师是王五喜欢娟子,又不敢明说,就以黄毛的名义写封求爱信交给娟子,想试试娟子的反应。
“高手!想不到王五同学是个真正的高手!”王老师也笑了起来。
饭后,牛二拍拍黄毛的肩膀,说:“老同学,要不要扳本?有美女同学陪你搓,会转风的。”
“你是个高手,我才不跟你搓呢。”娟子连连摇头不打。
“少个人,那算了,我们喝茶聊天。”王五也不想打,但碍于黄毛的面子,下午陪黄毛搓了几把。
李四却站了起来,对牛二说:“二哥,要不我们打骨牌,我陪你打几圈。”
乡下曾经流打骨牌,基本上个个会打。见李四挑战,牛二一口答应:“好,那我们打要要,十块钱一墩。”
骨牌共有三十二张牌,四张为一墩。黄毛小时候打过要要,由庄家出牌,叫要的赢了四墩,就算赢牌,一盘可打八墩。如别人赢了四墩以上,由叫要的包赔。黄毛几十年没打过了,也想找找过去的感觉。
王五说打的有点大,娟子说黄主任难得回家一次,陪他玩几把没关系,王五也就同意了。
第一把黄毛叫要,赢了五墩。一圈下来,基本持平。到第二圈,牛二接连赢了三把。王五有点心燥,心想今晚肯定又是输。
李四却不动声色,基本不叫要。
王老师好生好奇,李四怎么认得牌?观察一会看出了门道,原来李四是靠手指去感受牌上的点数,顿时心生佩服。
进入第三圈,李四对牛二说:“这一圈我们打大点怎样?一把定输赢,你赢了,我按你今晚赢的双倍包赔。我赢了,只要你桌上的钱。”
牛二好不得意,抓起桌上的钱在李四面前晃了晃:“哈哈,好啊,你是李老板,有的是钱,给我们扶扶贫。”
这把李四是庄,带头起牌。拇指飞速一摸,感觉抓了一张天牌、一张九点、两个张八点、一张六点、一张和牌、一张斧头与一张猫蛋。李四心想,庄家出头,可打四墩,理论上牛二也可以赢四墩,手指一抖,掉落天牌。
黄毛和王五没抓到大牌,是付烂牌,不会叫要。
牛二坐李四的下手,码牌时用手法为自己码了天九双地,理好牌另有一张人牌、一张三点、一张高七和一张长三,最少可赢四墩,盘算着就要叫要。
却听到李四在喊:“我掉了张三点,你帮捡一下。”
牛二捡起牌,一看是天牌,心中狂喜,又暗李四:“瞎子就是瞎子,把天牌当作三点。”就悄悄换上手里的三点递给李四。
“你出牌,我要。”牛二手里的牌变成了天天九双地,能稳赢五墩,就得意地催李四快点出牌。
李四装摸做样地一张张摸牌。其实,心里早就理好了牌。
“你是在盘算着要借钱吧?”牛二挖苦李四,再次催促。
“你急什么急啊?我一个瞎子,是要摸清。不然,跟你打牌,我哪有那么多钱输!”李四不慌不忙,理好牌,背面朝上摆在桌子上。然后向牛二伸出手:“拿钱吧。”
牛二以为李四是要问他借钱,就嘲讽李四:“想不到当老板的还要借钱,没钱就玩小的嘛,你还要加码。”
李四诡异一笑,轻轻地说:“你自己看,你输了。”
王五好奇地翻开牌,是九点杂八加三六点一付响,是赢了。
牛二一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盯着桌子,脸色由红变紫,张大嘴巴:“你、你、你……”半天说不出声来。
许久,牛二才回过神来,心中大骂李四:“好你个李瞎子,我一个光子,居然被你这个瞎子杀了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