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作者:欧阳如一(中国)
本期主播:王 曼 (中国)
本期主编:丰车 (海外)
图片选自作者

长篇系列情感小说《生死恋·高墙盼》
——欧阳如一
第二十八章:岳母大人的生日
凡事都分轻重缓急,冷春喧认为他家最重要的事是营救国花,却不是一日之功,人已经进去了,急也没用,就是国花刚离家时他按分计算日子,离家长了就按小时计算日子、离家久了就按天计算日子,如今他只会因为遇到一些事情才想起她,甚至对她的形象也模糊起来,尽管家里挂着他们的结婚照;就跟金锁离开他时那样,人间所有的思念都是这样吧?还是应当怪自己太薄情呢?但愿国花也能这样,慢慢忘记她在高墙之外的亲人,尽快适应那边的环境,早点从绝望中走出来。最急的事是安顿两位老人,安琪儿前些天还和他说:“冷叔叔,今后咱们家就得靠咱们俩了”,可没过几天她就变了,经常来电话撵姥姥姥爷搬家;最缓的事就是他和国花的关系,既然没离也就不着急离了,又没人等着他;最轻的事就是打理自己的新家,只要喂好两只狗人就不饿——他做饭嫌麻烦吃饭也图省事。如果崔浩能来小住也不错,他就把屋子拾掇得利利索索,至少客人在他家那几天吃得不能含糊。他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还得多挣点钱来养这个费用不小的家。这一天冷春喧特意从固安开车来给岳母过八十六大寿,国有也从上海特意赶了过来,国富不时打来电话,他们要商量给国花减刑和对两个老人的安排。
“冷叔叔,我爸已经给我妈找好了律师,是他们复旦大学的师兄,上海最大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听了我妈的情况他说肯定能减刑。”大约在一个月前,安琪儿给冷春喧打来电话。
“是吗?太好了!”冷春喧高兴道,脑子里立刻闪出一个念头——还得让他出律师费,可他刚买了房、付了装修款还给了国花十五万,钱是向儿子借的,他现在全部的存款不到一万块,尽管有每月四万块的工资收入却还欠着债,家里也有一些投资没到位,这可怎么办?
“打二审官司可能还得四十万,我爸说他先垫着,律师说想减刑还得赔偿,不能低于三百万。”
冷春喧惊得合不拢嘴,国花的前夫垫的钱总是要还的,谁还呵?总不能让他把刚买的房子卖掉还债吧?
“这样吧?您给我写个委托书,全权委托我办理我妈的法律事宜。律师写了个东西,很简单,我发您,您在上面签个字拍照发回我就行了,我妈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及时通知您。”
冷春喧如释重负——不用他出面为国花跑减刑了,说:“好。”
“咱们俩说的事儿您不要告诉老国家的人,我妈的兄弟姐妹都没用。”安琪儿特别嘱咐。
冷春喧说:“好。”想不到安琪儿把他当作亲人,只是不应该这么说她的姨和舅舅们,可是国花在里面知道了他和安琪儿处得这么好肯定很欣慰。
“国有来啦?冬天的衣裳给国花送过去了吗?”冷春喧一见内弟国有就问。
“送过去了。”
“你见到国花了吗?”
“我们哪能见到她?除了你,连安琪儿都不能见,国花不提出二审你现在就能去见她了。”
冷春喧这才有点后悔,说:“我已经给安琪儿写委托书了,由她委托律师给国花打二审官司,那边的消息只能通过她转达。”
国有说:“我见过国花的律师了。”
这时候岳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美国又“亡我之心不死”了,见女婿来了就颤颤巍巍地起身给他拿水果,冷春喧说:“老爸,不用。”他示意国有说话小心,国有说:“咱们说的我爸听不懂。”
冷春喧问:“律师说国花在那里怎么样?”
“没说。”
冷春喧急了:“那你怎么不问问他?”
“不用问,我特意进了一趟看守所。”
“呵?”冷春喧被他给气乐了,看看岳父,说:“你进那里干嘛?又见不到国花。”
国有苦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我的知识都是书本里的吗?”他摘下帽子,露出一个明晃晃的光头:“我亲身体验了一下我国的监狱。”
冷春喧赶紧拉着国有到他和国花的卧室说话。
“冷哥,我这回才知道拘留所、看守所和监狱的不同了。进拘留所叫‘治安管理处罚’,里面关的都是‘轻微犯罪尚不够刑事处罚’的人,最多十五天,那里面的人大多没进过监狱,在那里了解不到监狱的真实情况。”国有说话的表情还有点得意。
国华见这哥俩神秘兮兮躲进在里屋也进来听,说:“国花是在看守所吧?”
“是的。看守所是执行‘刑拘’的场所,就是监狱了。那里面只关两种人:等待判刑的人,国花就是;可能被判无罪的人,这种人少之又少。看守所比监狱遭罪,一般会关半年之内,然后转到监狱,是顶刑期的。”
冷春喧问:“那国花提出申诉是不是就得在看守所呆着了?”
“是的。”国有说:“那天我在一家饭店吃饭,见两伙喝醉酒的人打了起来,饭店报了警,警察就来抓人,我也跟着进了去。”
国华很佩服弟弟的勇敢,说:“要是你被关了半年你老婆孩子怎么办?”
国有笑道:“长了我也受不了,我给自己设计的时间在一周。我们先被带到派出所,所有人都喝醉了,我也喝醉了——装的。警察一问,我们谁跟谁都不认识——喝多了嘛。我一听,好几个重伤进了医院,那些轻伤的包括我这‘卖呆’的——也算同伙,就都被送进了看守所。”
冷春喧真佩服内弟的聪明,说:“那酒一醒你不就被放出来了吗?”
国有说:“问题是我的脑子喝坏了,一问三不知,法庭费了好大劲才发现我和他们互相不认识,也没人证明我参与过斗殴。”
国华和国花一样不怕事,大笑起来,说:“哎你说说,看守所的生活怎么样?”
国有张开嘴露出左边的一颗缺失了的槽牙,又蹩蹩嘴,那表情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国华的眼角立刻迸出两颗泪珠,上前摸着弟弟的脸说:“谁打的?是警察还是老犯?!”要是她在场就会和他们动菜刀。
“冷叔叔,我见过我妈的律师了,他说能在三个方面给我妈减刑:一,二审,争取由八年减到六年,减成了就收我们四十万律师费,减不成只收我们十万律师费,但前提是我们得主动退赔三百万,算给受骗者的补偿。”大约在半个月前,安琪儿打来电话。
冷春喧问:“你妈同意吗?她在那家公司总共才挣了四五十万工资!如果赔钱就能减刑,犯罪不就成有钱人的专利了?”
“我妈同意我卖房。二,在服刑期间减刑,我们在给她找个好监狱,这也得花钱,她就能因为表现好再减两年。”
“那得花多少钱?”冷春喧在心里想:“如果是我宁可服刑也不卖房。”他曾在东北农村的集体户生活过三年,那是一个肮脏的、愚昧的、贫穷的、饥饿的、弱肉强食的社会,其黑暗决不亚于监狱,如果能拿那三年给国花顶刑就好了。人穷命就贱,在那段时间他会为几块钱拼命,因为有了那段经历他从来都舍命不舍财。
“不多,大概几十万。三、争取保外就医,这又得花钱。冷叔叔,您不能把我的话告诉我姨和舅舅,我妈的事情不靠他们。”
冷春喧想起了范蠡救子的故事,说得是他的二儿子在楚国被诬入狱,他本想派挥金如土的三儿子去救他,却答应了省钱如命的大儿子的请缨,结果断送了二儿子的性命——国花让女儿办这种事真比让自己办强,他也担不起责任,就感激道:“好吧。”
国华怎么追问国有的牙是被谁打掉的他都不说,因为今天是母亲的生日。他只对他们说:“看守所很卫生,虽然一间房住四五十号人也不会得传染病。监狱最怕犯人得病,有的犯人巴不得得病好能保外就医;那里的伙食很好,因为犯人有劳动收入,国花原来的身体素质不错,也很会干活,她很快就会在劳动中找到乐趣;不会有人欺负她,因为那里布满了探头,24小时监控无死角;最遭罪的是从看守所转进监狱的军训,谁都躲不了,魔鬼训练,真打真罚,可国花最不怕训练,她的失眠症可能会被治过来;那里最怕的是丢了利器——她们也会做一些比如裁剪衣服、纸壳的活儿,如果有一把刀丢了一起干活的人都得受罚,直到把它找出来——偷这种东西的人就会被加刑。”
冷春喧的眼前出现了国花在看守所的情景,她在一条流水线上干得还挺欢,这既让他难过又让他欣慰,他想:“就当国花当了一回‘知青’吧?谁让她从来都没遭过罪呢?”问:“那你冒了这么大的险有什么特殊发现?怎么才能给国花减刑?”
国有说:“安琪儿说的是个办法,可要是我就不会给法院赔那三百万——本来都冤哪!我会用把钱用在监狱,一百万就能给国花减四年——我在里面遇到过好几个惯犯,他们都几进‘宫’。 当然,还有一分钱都不花就能给自己减刑的办法,就是太冒险了。”
国华撸胳膊挽袖子:“你说得是越狱吧?我看过那个美国大片!”
冷春喧慌乱道:“冒险的事儿咱们可不干。”
“冷叔叔,我不让你告诉他们你为啥还告诉他们?你想让我妈死呵?!”大约在一周前,安琪儿打来电话。
冷春喧被问得心惊肉跳,他是把安琪儿要花四五百万营救妈妈的事告诉了国有,因为聪明的国有可能有更好的办法,他说:“我没,我没跟他们说什么?”
“我妈进去后你为她做过什么?”
“孩子,你要我为她做什么?”
“你不阻止我姥姥姥爷搬家就是帮我妈,知道吗?”
冷春喧顿时无语。他建议过二老不搬家,是怕国花出来见不到父母会后悔;可如果因为他阻止卖房安琪儿拿不到钱不能给国花减刑,他就会被国花记恨一辈子;可是他就是在这件事上一言不发也可能会得罪国花,因为他没再出钱救她;可他卖掉自己的房子救她她就会跟他好好过吗?不一定,因为他认为中国的监狱既能让坏人变好,也能让好人变坏,他担心它会改造掉国花身上的一些优良品质,比如诚实、善良和正直,而学会监狱里的一些恶习,比如尔虞我诈和残忍,他想:“如果那样我就惨啦。”
国富打来电话给母亲福寿,国华就张罗给母亲换件新衣裳,可翻箱倒柜全是旧衣裳,母亲苦着脸说:“我这身不是挺好吗?”国华对冷春喧说:“我长这么大只见我妈穿过一回新衣裳,就是参加你和国花的婚礼,她必须把新衣裳放旧了再穿,要不不舒服。”
冷春喧要请全家上饭店吃饭,岳母又苦着脸说:“咱们自己做好吗?”国有说:“妈妈,您过生日谁做饭呵?我和国华都不做,要不老寿星您做?”岳母张张手说:“我现在咋不会做饭了呢?”
岳父换上了一身带寿字团花的新唐装,他认为自己还能接受新事物——到外国旅游、看各种新出版的书、炒股票、随时监视国际反华势力的一举一动,他从不拒绝儿女们给他买礼物,可他在给老伴过生日之时居然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心爱的小女儿国花,人哪,原来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变老的。
冷春喧开车把一家人拉到“绿地缤纷”,两万多平方的商场居然一半是餐饮,可岳母见一家店一摇头,见一家店一摇头,什么都不想吃。国有说:“妈妈,咸鱼淡肉,这个您爱吃。”岳母呲着满口残牙一笑,说:“你知道我常说咸鱼淡肉呵?”才进了那家店。
这时候安琪儿打来电话:“你和我妈不是各有一辆车吗?把我妈的车给我。”她已经不叫他“冷叔叔”了。
冷春喧说:“噢,我怎么给你?”他看看坐在身边的国有,见他摇头,说:“噢,你老舅来给你姥姥过八十六大寿了,可能会多住几天,得用这辆车拉姥姥去超市采购,也可能拉姥爷去医院检查身体。”
安琪儿说:“好吧,过几天我让我爸去取车。”——这就是国花教育的孩子,不拘礼——她都没说一句:“祝姥姥生日快乐!”
这家人给老太太过生日那家店叫“渝是乎”,是冷春喧和国花光顾过的地方,国花在时他们经常看电影,看完就在商场里找家饭店吃饭,冷春喧挑的位置是国花坐过的,那上面还有她的体温。
岳母对服务生说:“鱼做咸点呵,咸鱼淡肉。”大家就各点了一种鱼,可鱼一端上桌岳母又说:“咋这么咸呢?盐不要钱了吧?”冷春喧就和国有笑。国有说:“我妈只能在家养老,还不能离开她熟悉的地方,这也是阿尔兹海默症的特点,对陌生人和陌生环境恐惧,有时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冷春喧就和大家商量安顿二老的事情,没办法,这才是急事,他问岳父:“老爸,您到底愿意在哪儿住?”
岳父的嘴角流着口水——这是他最近的毛病,岳父的嘴角流着口水说:“我和你妈一退休就来了国花这儿,那时候她刚离婚,自己带着个孩子,总出差,房子又旧又小,我们俩身体都很好,老太太照顾小安吃饭,我每天接送小安上学放学,从五岁到十五岁,直到她去美国。”
冷春喧第一次听岳父这么说,在国花的嘴里是她一来北京父亲就写信向他诉苦,说已经退休、在北大荒呆不下去了,她立刻让父母来了北京,那时候她刚结婚房子小得没法住,她的姐姐和兄弟也陆续过来投奔她。
国华说:“这小狼崽子,我爸照顾了她们两代人,还来撵老人。”
岳父说:“国花有两处财产,一处卖了,给小安在美国办移民了;还有这一处,当时她钱不够,我和你妈还出了一部分钱。”
国有说:“这件事我才听说,您和国花都没跟我们说过。”
岳父又问岳母:“老太太你说说,你愿意住国花家还是住养老院?”
岳母奇怪道:“我当然愿意住自己家,真有意思,咱们俩没房子吗?”
岳父笑了,对儿女们说:“你们看到了吧?我们在北大荒的房子早就买了你妈都不记得。”又对冷春喧说:“春喧,你和国花是夫妻,这套房子虽然是她的你也有居住权,你得说句话。”
岳父又一次把冷春喧推到了家庭冲突的风口浪头,他说:“老爸,您得站出来说话,就说您和老妈都‘失能’了,只能住这儿,哪都不能去。”
国华问:“那国花在那边用钱怎么办?”
冷春喧说:“我提个建议,最后以你们的意见为准。我建议拿‘云河墅’的房子向银行抵押贷款,贷个三四百万救国花,咱们大家分摊贷款利息,最后等国花出来再还本金。”
国有当下就算了账,说:“向银行贷款的利息真比在外边租房便宜。”
冷春喧说:“这还用说?要不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就不存在了。”

作者简介
欧阳如一,规划师、建筑师、作家、诗人。
创作了大量文学,包括小说、诗歌、电影剧本等,近作有:
一、长篇小说
1、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
2、长篇系列情感小说《生死恋》
二、自由诗集
1、自由诗集《我的神》
2、自由诗集《大海,我的爱人》
三、长篇史诗
1、长篇史诗《大航海时代》
2、长篇史诗《周颂》
朗诵简介:
王曼,主任播音员,现任广播电视台首席播音员,系全省“十佳”新闻工作者、全市广播电视学科带头人。平缓、准确、流畅、饱满的声音,已成为我市广播界的一张名片。创作、主持的一百余篇播音作品获得省级以上新闻奖,其中,主持播出的《奔驰在二十一世纪的跑道上》获国家级一等奖。电视专题片解说也得到各界朋友的好评。


有奖阅听征评启事
作家欧阳如一的长篇情感系列小说第一部《生死恋•半生缘》已在本刊连载完毕,第二部《生死恋•陌路情》正在连载并且收到了17万阅读量的成绩,为了促进小说的阅读,本刊特与作家联合推出“有奖阅听征评”活动,具体方式如下:
一、仅对小说的第一部《生死恋•半生缘》进行有奖阅听征评;
二、凡在本刊“评论区”发表50字以上评论者皆会获赠正式出版的欧阳如一诗集《大海,我的爱人》一本,请在评论后详告收件地址,邮费自付,如担心不安全可告电子邮箱,寄赠电子版;
三、对通读过全文并发表了千字以上中肯评论者另赠《生死恋》系列四部电子书一本,寄赠方式如上;
四、活动从即日起一个月止。
2020年5月31日
欧阳如一的邮箱:QQ874314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