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慎勿愧故乡

宋今声

       我国历来讲究“衣锦还乡”、“叶落归根”。李世民曾经说过：“飞鸟过故乡，犹踌躇徘徊。”狄仁杰赶赴并州（汉代十三州之一，约为现在山西太原）赴任，路过太行山，向南望见白云孤飞时，对左右说道：“吾亲所居，在此云下。”瞻望伫立许久，那朵白云远去，他们才上路而行。

        不论是外出打工，经商求学，还是羁旅他乡，都要过年回家。我想不全都是为了回家吃的那顿“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年夜饭、点燃的那挂新年鞭炮、通宵灯，主要是为了新增一岁之后对故乡有一个光阴交代，或者借过年之机看一看亲友们在过去一年里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取得了那些成绩。亲吻故里，赤子情怀。

       然而，有的人却有心回乡难以成行。都哪些人回不了故乡呢？我以为，曾经蹂躏过故乡、欺诈过故乡、贪盗过故乡、出卖过故乡、戏弄过故乡、愧对过故乡和因为肆意横行、掠夺故乡而触犯法律被判刑监禁的那些人。

       项羽为刘邦重兵所围困,被追赶到乌江，乌江亭长正停船靠岸等在那里，他对项羽说：“项王，江东虽小，但土地纵横各有千里，民众有几十万，也足够您称王的啦。大王快快上船渡江。现在只有我这儿有船，汉军到了，没法渡过去。”项羽笑道：“我不能这么做！当初我与江东八千子弟渡江而西，那是何等英武壮烈！今天无一人生还，纵然江东父老仍然拥护我，让我为王，我有何面目见之？即便是父老们不言，我岂能不感到惭愧？”于是，他把战马赏赐给亭长，步行与汉军短兵接战，杀死数百人以后，自刎而死。败绩羞愧难当，难以回归故乡。

       汉代李陵兵败投降匈奴,后来朝廷赦免，故人曾经劝其回乡，李陵面对苍天，长叹一声：“丈夫不能再辱！”在匈奴忍辱滞留二十余年，最后病死他乡。悔恨交加，难回故乡。

      张学良不回故乡，不是他不思念故乡，而是无脸回故乡。想当年他少年英雄，风流倜傥；身被少帅之名，手握东北重兵，在“九一八”事变中，为了保存自已的实力，他放弃了沈阳城，放弃了全东北，将数十万扛着洋枪洋炮的军队全部撤到了关内。在张学良看来，军阀的资本就是军队，没有了军队就没有了一切，就没有了金钱和美女，就没有了风流的赵四小姐。因此，不抵抗就成了张学良的首要选择。最后家仇未报，国恨未雪，数十万东北军旗倒兵散,有家难归，造成无数人间悲剧，如此，他有何面目回故乡？客死异域，难回故乡。

       无论年龄大小，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思乡之梦就永远不会破灭。哪怕是在那里吃过许多亏，上过许多当，挨过奸诈排挤，受过阴险暗算；吃尽了苦头，难以立足，为了生活，无奈远走他乡。劳作一天以后，躺在床上，静下心来，脑海里出现的闲适场景，大多是在故乡一些难忘故事和定格画面。下雨了，愿意被故乡的雨水淋个响透，哪怕掺杂阴霾冰雹；刮风了，喜欢让故乡的风刮满一身土，哪怕是从左邻右舍的巷道里刮出来的灶坑灰、粪坑土。

       人生何以眷恋故乡？根脉使然。无论后来身在何处，风光得意之前，筋骨长成于故乡五谷粮豆，智慧取养于故土淳朴；故乡之恩，形同父母之恩，知恩不报，即是不孝。至于知道故乡遭遇自然灾害而衣食艰难，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回馈升粮斗米，不舍出新旧棉衣，口言“月是故乡明”“水是故乡甜”，全是邀时取誉假话、煽情自夸谎言。君以为如何？

           深识于2020年7月30日敬足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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