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有菜吃，金雨和姥姥商量，在草窝棚前刨一块地，种一些菜。姥姥同意了。

那是一个星期天。阳光格外地好。金雨和金露将一块木板搭在炕沿上，把马老太的褥子放在地上，把马老太轻轻地从木板上顺到褥子上，再把马老太拖到外面。马老太见到太阳，就像第一次见到世界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在他们草窝棚附近还有一个窝棚，也是看地的，里面住着一个老爷爷。金雨从他那里借来了一把齐头镐，在门前的草坪上刨起来。金露和幸福往外捡草根什么的，马老太坐着指挥。一家人干得热火朝天。他们边干边唱歌，歌声在广阔的田野里传送着。经过一天的努力，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开出了一块四平方米大小的田地，并打成了一条条的田垄。那新翻泥土的芳香，在草窝棚外面飘来飘去，那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田垄，像一首首晦涩的诗歌，抒发着姐弟三人的劳苦后的欢乐。

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小炕上，谈论着蔬菜长出来的时候，满地绿油油的情景，谈论着他们到地里摘一盆小白菜，香喷喷地蘸着大酱吃着的情景，大家越说越觉得幸福快乐，越谈越觉得生活很有希望。

那夜，全家人睡得特别香，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金雨没有吃到饭就去上学了。

从此，金雨除了上学以外，便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这块菜园子上。连雨天，她就带领弟弟妹妹挖排水沟往外排水；如果大旱了，他们就从大河往上抬水浇灌；小苗冒出了土地，他们蹲在垄沟里，一根一根往下拔草，指甲劈裂了，起了好多刀枪刺，晚上痛得睡不着觉，姐妹三个就互相给对方剪掉，互相唱歌讲故事鼓励。在他们的努力下，菜园一片浓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长着，发出田园上特有的清香。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白菜生蛆了。好多都打蔫了。马老太说：“得打药，要不，会叫大蛆吃光的。”

金雨坐在地边上，双手支着两腮，一筹莫展。附近的那位看地的老人，从开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当起了金雨的技术指导。远远地，他看金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喷药的水壶，笑呵呵地对金雨说：“昨天我看到小苗生蛆了，就去买来农药，今天正准备帮你们把这件事做了呢。”说完就开始打药。打完了，老人笑呵呵地告诉金雨：“孩子，一两天之内可不能吃啊，得下一场雨之后，药给雨水冲没了，才能吃啊。”

金雨千恩万谢地把老爷爷送出好远，等她往回走到时候，听到老人大声喊道：“孩子，再生蛆就找我啊！”

就这样，一地白菜在老爷爷的帮助下，又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那天金雨和弟弟商量，给老师拿一些吃，老师住独身宿舍，吃不到蘸酱菜。金露不同意：“姐姐，你忘了，她不调查就赖你偷手表，有菜也不给这样的大坏蛋！”

“不，”金雨说，“她不是坏人。”

“那她是什么人？”

是啊，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呢？金雨一时无法下结论。想了想，说：“小弟，爸爸曾经说过，别人对咱们不好也要对他们好，这样，会感动他们的，或许咱们感动了她，下学期她能帮助你和幸福上学呢。”

“可也是，就送一些吧。”第二天，金雨摘了一大筐小白菜，在河水里冲洗干净，挎着到学校去了。

老师宿舍的门开着，金雨站在门外对班主任说：“老师，我给你送白菜来了。”

“白菜？”班主任站起来，向金雨走过去。当她看到那一筐干净水灵的小白菜时，惊呆了。她一手提着筐，一手扯着金雨的手，进屋后让金雨坐到凳子上，和金雨攀谈起来。她问了金雨家里的一些情况，听完后，竟然泪流满面，十分后悔没有好好了解金雨的身世，后悔自己只听了个别同学的偏言，就对金雨产生反感之情。她挎起那筐菜，领着金雨来到班级，她对全体同学说：“同学们，这节课，我们开一个主题班会，同学们先吃菜，看，这一棵棵小白菜多水灵！吃的时候，同学们要考虑一个问题：这些菜是什么滋味？怎么长出来的。开始吃吧！”

全班同学都走到菜筐前面，一人拿几棵填进嘴里。吃完了，老师让同学们坐好，她开始提问。

“史娃，这些菜是什么滋味？”

“不太好吃。”

“侯娟，这菜是怎么长出来的？”

“农民种的。”

“刘栓，农民种菜时流了多少汗水？”

“没见过。”

老师的目光在全班同学面前扫了一遍，然后接着说：“这菜是甜的，也是苦的，是酸的，也是辣的，是汗水浇出来的，也是血水泡出来的，是坚强浇灌的，也是毅力浇灌的，是追求染绿了它，也是希望染绿了它，每一棵菜都有一个不平凡的故事，它的每一个绿叶都写着三个孩子苦涩的童年。下面就让咱们班的金卫同学讲述一下，她是如何生活了六年，如何同命运抗争了六年，如何含辛茹苦抚养残废的弟弟年幼的妹妹，赡养半身不遂的姥姥的。大家鼓掌！”

随着掌声的消失，金雨给大家敬了一个礼，然后声泪俱下地讲起了她走过的路。开始有几个同学趴在桌子上流泪了，接着有几个同学开始啜泣，再接着，全班同学包括老师在内，都哽哽咽咽起来。金雨不紧不慢地讲完了她的所以遭遇，在一片掌声之中，她又向同学们敬了一个礼。老师抹了抹泪水，朝金雨笑了笑，泪水又出来了。她又重新擦了擦泪水，接着说：“以前我对金卫同学有偏见，那次手表的事也是一个误会，金卫同学并没有自暴自弃，相反她努力学习，积极参加各项活动和劳动，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弟弟被车轧掉了一只胳膊一条腿，她一边护理弟弟一边自学，还要教弟弟妹妹学习练字，还要照顾摊在炕上的姥姥，还要给父亲送饭。同学们，这样繁重的家务，你们谁干过？就是我，快30的人了也干不了啊。可是，金卫，13岁的小女孩，她干了，干得很出色，很好，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当上五好学生。同学们我们能不能让她的理想实现？”

“能——”全班同学一起回答。史娃首先站起来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建议，现在就让全班同学举手通过，老师你看行吗？”

还没等老师说话，全班同学呼啦啦，都把手举起来，老师激动地脸有些红，泪水在眼里直打转转，微笑着点点头。全班同学都鼓起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