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给正在往这边走的金雨听到了，她快步跑过来，抱起幸福，哄着她。金大山和李素琴也走过来。金露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进金大山怀里，大哭起来。马老太看到了生的希望，也流下了眼泪。
金大山是请假回来的。红卫兵听到他家着火了，给了他24小时的假，让他回家处理。他们本来是该看着金大山的，可一想，这样的事只能跟着受罪，何况金大山身体弱得站不住一小时，能跑到哪里去？于是，他们让李素琴跟着，临走，让金大山立下一张字据，上面写道：“如果逃跑，由孩子金雨金露顶罪。”
这样的字据，比手铐脚镣还管用，别说金大山这样善良的人，就是平时很不胜任的父亲，也会为了孩子规规矩矩地返回去。
“不能坐在雪地上，得先找一个住的地方，挺到天亮。”李素琴说。
“你去派出所，跟他们商量一下，暂时住在他们的走廊上，天亮以后就搬走。”
金大山看了看四周，除了人家，这里离派出所最近了。这个决定是唯一一个选择。
李素琴边答应，边往派出所快步走去。片刻就回来了。“他们同意了。现在就搬。”
她说着，将马老太背到背上，轻松地走了。金大山抱着幸福，金雨金露一边一个 ，一家人来到了派出所的走廊里。
派出所 没有人出来看他们，整个 走廊没有一点动静。金大山暗示孩子们，不要出声。李素琴找了一个 干燥的、背风的地方，把马老太 放下，金大山把大衣脱下来，铺到地上，同李素琴一起，把马老太 抬到大衣上，马老太 依旧是抖，三个孩子也抖作一团。金大山让李素琴回到反省室，取来他的被褥，安排三个孩子睡下，他和李素琴挤到边上，坐下来，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没有困意，也没有语言，愁思占据着他们的心里，他们都在心里思考着，这一家子明天怎么办。
“得去找房子，这是最关键的，老人孩子不能没有地方住。”
李素琴轻声的话语，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里没有房子，明天跟 火车站说说，先住几天候车室，再想办法。”
金大山的眼睛在这漆黑的走廊里，闪动着光亮。李素琴从那光亮中读到了无限的哀愁。
“不行，那地方什么人都有，昼夜有 人，怎么能住？也不安全。”
金雨朦胧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就插嘴说：“我和弟弟去背蒿秆。看到河岸边有个草窝棚，不透风，能住好几个人呢。”
“多远 ？”李素琴问。
“不远，就在河岸上。”
“大山，我去看看。要是行，明天就搬到那里去住。”
“等天亮再去吧，这大黑天的，不安全。”
“半辈子的人了，安全不安全的能咋地？人活百岁也是死，该井死河死不了。我现在就去，咱们只有24小时的时间，孩子不安排下，让他们如何生活？”
她边说边站起来，把大围脖围在头顶上，金大山也跟着站起来，帮李素琴围好围脖，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
金雨也起来了，小声对金大山说：“爸爸，我跟李阿姨去，我知道地方。”
金大山低头看看金雨，借着屋子里透出的微光，他看见金雨的小脸弄得像花蝴蝶，脸色苍白，眼睛因为熬夜 而挂满了血丝。但那目光充满了睿智和刚毅，成熟与善良。他伸出温暖的大手，在她的小脸上抚摸了几下，然后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孩子，多么可怜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比她大也好，比她小也好，比她吃得坏也好，比她吃得好也好，他们就是孩子，享受着不操心只顾玩耍的待遇，我的金雨为什么不生在别人家里？为什么小小年纪却要品尝着人世间所有的不幸？孩子啊，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怎么做才能补偿欠你的债？这样一想，他鼻子一酸，喉管里像给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金雨绕过弟弟，走到李素琴身边，“走吧李阿姨 ，我带路。”
金大山低声对李素琴说：“千万小心，快去快回。”
李素琴 点了点头，扯着金雨的手，悄悄地走了。金大山跟出门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内心隐隐作痛，仿佛生离死别一般。李素琴和金雨的影子看不见了，他才回到走廊坐下。
这个草窝棚是看地的农民搭建的，窝棚全部是用木杆支撑而成，上面苫着厚厚的草，既能遮风又能挡雨。窝棚里面有一铺小炕，能住五个人，一切完好无缺。只是没有门，这倒是不成问题，用什么都可以挡在这里成为门。一切看好了，李素琴和金雨回到派出所的走廊。金大山听完介绍，决定连夜搬家，争取时间，把该做的都做完。
金雨叫醒了弟弟，用褥子把幸福包好，李素琴背起马老太，金大山抱起幸福 ，金雨扯着金露的手，一家人连夜上路了。穿过一片松树林，越过一片田地，他们来到草窝棚里。金大山安排马老太 和三个孩子睡下，他和李素琴开始做门。他们在田地边拾捡了一些玉米秸，用一些草绳和铁丝捆扎成一扇大门，又将被单扯下来，包在外面，用来挡风。门做好了，他们顾不得休息，又来到被火烧成的废墟旁，从门洞钻进去，找到了铁炉子，炉筒子，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一趟又一趟地往草窝棚里搬。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搬完了。孩子还在睡觉，睡得沉沉的，他们不忍心叫醒孩子和老人，又开始搭炉灶。早饭是李素琴去买的，买了两碗浆子一斤果子，全家人简简单单地吃了一顿早饭，这顿饭虽然简单，但，是有了家以后的一顿饭，是团圆饭，对金大山来说，和孩子们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吃饭了，这顿饭吃的最香，对于三个孩子来说，好长时间没有和爸爸在一起吃饭了，而且这顿饭没用他们费心费力，就吃到了，这比喝了蜜还甜呢。这顿团圆饭，全家人有说有笑，和睦友爱，充满了一种素雅的幸福。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