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麦田的守望
文/冷月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净土。在这片净土上,偷偷种植者自己的花朵,花朵的名字叫“初恋”。只不过,别人种植的,是绚丽的玫瑰,是芬芳的茉莉,而我种植的,却是青青的麦苗。
那时的麦苗,刚刚拔节,在一望无际的绿里,洋溢着的满是青春的气息;那时的春风,乍暖还寒,轻轻地拂过麦田,轻轻拂过,我们未经风霜的脸;那时的我们,还很年轻,一个青涩、一个矜持,静静地坐在麦田里,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夕阳西下、月升中天;那时的我们,还很害羞,以至于拉一拉手,都会脸红,轻轻一个拥抱,就会让彼此泪流满面。
提到我们的相逢,就不能不提那个礼堂。那是怎样一个破旧的礼堂啊:所有的窗户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里面所有的座位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所有的墙角、屋角,都结满了蜘蛛网。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可能是那些老鼠、昆虫、蟋蟀们居住的地方,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和谐。
那是三十年前,我们技校毕业实习的地点,名字叫“华丰矿二号井”。一群20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暂时在这里安营扎寨。那时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不知手机为何物,下班之后,大多数同学打发空闲的方式,是聚在一起打牌或闲聊。与他们不同,我的排遣方式是吹口琴。
第一天晚上,我到礼堂门外的木场里吹口琴。没想到,第一支曲子没吹完,就招来了一位少女。她单薄的身子,戴着黑色宽边眼镜,大概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怯生生,羞答答,样子挺可人的。经过交谈我了解到,她叫“华”,正读初三,夏天就要初中毕业了。她的父亲就在我实习的矿上上班,她的家就在矿上住。刚才她是下了晚自习,快到家的时候,忽然听到木场里悠扬的口琴声,她是循着琴声找到这里来的。那个年代,一般家庭是没有电视的,就算收音机也是奢侈品,一到晚上,到处黑漆漆的,死一般的沉寂。在那种环境下,能听到一曲优美的琴声,心情是多么的愉悦!何况,我的口琴吹得也真不错。
记得当时,我最喜欢的曲子是由程琳演唱的歌曲《风雨兼程》和《熊猫咪咪》,以及邓丽君演唱的《绿岛小夜曲》和《北国之春》,而在这其中,她最爱听的是《风雨兼程》,百听不厌。于是,每晚八点半,在她晚自习放学回家之前,我都会提前到木场里,像尽义务似得,用琴声迎接她的到来。当她来了,我的琴声就停止了,我们就开始攀谈。我发现她很健谈,志向也很高,在她单薄弱小的身体里,好像蕴藏了很大的能量。我们越谈越投机,越谈越愉悦,不久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以至于哪天见不到她,就像丢了魂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时间不长,我们每天见面的秘密就被我的同学发现了,他们有的投来羡慕的目光,有的投来酸溜溜的目光。对于这些,我都无所谓,但万万不该的,是一不小心被她的父亲也发现了,他向我投来恶狠狠的目光,随即拉着女儿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空旷的木场里。那一刻,我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感到这个夜晚好恐怖。我担心,她回到家里,会遭到父亲怎样的训斥,甚至体罚。
之后的三天,我过得很不愉快,感到深深的自责:都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让她遭受这么大的委屈,太不应该了,但却爱莫能助,一点也帮不上忙。
三天以后,我突然想:在她放学的路上等她,不就可以见到她了吗?于是,那天晚上八点半之前,我就到她放学路上的一处路口等她。当放学的学生散尽之后,我终于等到了她。但我们不敢再去木场,而是沿着小路,去了那片青青的麦田。在那片一望无际的绿里,洋溢着的满是青春的气息。渐渐地,她脸上的表情,由紧张变为愉悦,再变为甜蜜。这天晚上,我们谈了很多,谈到很晚,我才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回家。
第二天晚上,当我再去麦田旁边的那个路口等她时,却远远望见她的父亲早已守候在那里,正凶神恶煞般地到处张望,我赶紧缩回了身子,不敢让他瞅见。从那以后,每天如此,我的算计再也没有“得逞”。真没想到,那晚麦子地的一面,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那年的6月20日,我们结束毕业实习,离开了华丰矿二号井,离开了那个破旧不堪的礼堂,也离开了我日夜牵挂的小姑娘。麦子早已成熟,我回望那片刚刚收割后的田野,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一件东西,很珍贵,也很无奈。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三十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那段至纯至真的感情,连同我的那只口琴,也永久地存封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在人生的长河中,那段经历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对于我,却像心中的一处暗疾,每当口琴响起,或者麦苗青青的季节,都会隐隐作痛。

作者简介:盛立,笔名“冷月”。男,山东济南人,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山东能源新矿集团。散文作品曾发表于《中国煤炭报》、《阳光》、《快读》、《山东文学》、《时代文学》、《泰山文艺》等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