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奇||行走的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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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扁担（二首）

文/蒋林奇

            稻梁谋：挑着星子和月光的沉重

在丘陵水稻产区打起旱土上麦子的主意

我父亲挑一担能点燃黎明的干挂面

走村串户，咬牙跋涉在饥饿年代羊肠小道

每天在担子两头，早晨挑着星子

晚上担着月光，压得扁担嘎吱作响

一年四季只有阳光这一种重量

（压磨得父亲肩膀石化比扁担还无痛感的厚茧）

才兑换得出去

一斤挂面，换回一斤二两半麦子

挂面被彻底拧掉昧着的良心

干燥到不能有一点点润，遑论水分

哪怕一丝一毫的水分

也会失去矗立于方圆数十里较大面积的尊严

父亲挑着八十斤出门一百斤回家

以每斤二两半麦子的小落差

二两半资本论

蜗牛似地蠕动在乡村缝隙

                 以前，二两半麦子

一斤干挂面兑换一斤二两半麦子

以物易物的原始性，才被允许

父亲每天挑一担重的出去再挑一担更重的回来

重到去程将人压下去两寸归程将人压下去三寸

父亲多么盼望将挂面直接换成粮票和钱币

返程挑着空担子挑着轻松满载而归

可那却是投机倒把，牛头探进马槽

会以五花大绑的罪恶游行示众后再蹲监

父亲老老实实挑着比出门的沉重更沉重返回

二两半麦子毛利

先挑去上缴换工分

再挑去磨面粉

再挑到作坊用手摇擀面机擀成面

麦麸养成猪膘，实现麦子可视的利润

猪出栏送食品站换三联单再回队换工分

工分之和终于换回活命的粮和买盐的角票和分币

我家买盐的现金

一部分支付麦子磨成面粉的加工费

再挤一部分支付一家子简单到植物性的生活

麦子被担着在乡村吃力地蜿蜒

象作坊里那副实诚的手摇擀面机永远转不完的圈

 作者简介： 蒋林奇，男，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曾任教师、记者、编辑，现为湖南省祁阳县公务员。在十数家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作品，曾获潇湘文学奖一等奖。湖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