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 之34)

【 34 】
这边也挺热闹。
司令部宣传组的办公室,几个风尘仆仆、工人模样的人大大咧咧地进了屋。
一个为首的说:“你们领导呢?找你们领导来。”
桌前正在整理文件的一个长睫毛、戴眼镜的姑娘说:“你们是哪儿来的,你们要干什么?”
那人自报家门之后,口气生硬地说:“我们是来带周冰洁回单位批斗的。你们必须把他交出来。呃,人呢?”
戴眼镜的姑娘姓陈,叫陈勤,是宣传组放电影的。
陈勤白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给你管人的。哎哎,别乱动我的东西。”
她从一个正在桌上翻看《铁建简报》的人手里夺过那几份简报,胡乱地塞进自己的文件夹,“啪”地往桌上一扔。
又大声制止一个正自己给自己倒开水的人:“哎哎,那水不能喝。好几天了,我帮你们打一壶来。”
陈勤转过屋角,把一壶还冒着热气的开水全倒进了阳沟。然后提着空水壶回到了办公室,说:“没开水了,你们看着我也没有。食堂的开水还在烧。”
她原来对周冰洁没什么好感,周冰洁曾涮过她为《铁建简报》投稿的稿件。还轻蔑地说,老天,都写了些什么玩意儿。
一次放电影,在她手忙脚乱地换上放错了的16毫米电影拷贝盘时还骂过她“小脑有问题”。
甚至有一次带她去工地采访时把她独自丢在了工地,让她“好好体验一下铁建民兵真实火热的生活”。
因此她反感这个故作深沉的大学生。但她更讨厌眼前这帮热衷于人斗人、人整人的人。所以,今天一接到电话她就马上通知周冰洁躲开了。
现在,离开文化大革命的那个疯狂的环境已经有半年多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平时偶尔谈起文革中的一些事,也仿佛恍如隔世。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歌里唱的“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而在芷江这里则是像另一首战争年代的老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今天看到这些人,就像看到了阴间来勾魂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吃饭时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人到底哪儿去了?!”那帮人中有人不耐烦了,起了高腔。
“我哪儿知道,你让我管人了?你老几呀!”陈勤也不示弱,分贝比那个人更高。
“当我们没看见?哼哼,你水壶里明明有开水,为什么不让我们喝?我们跑了三四百公里到你们这里,你连口水都不给喝,你对革命群众到底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革命的态度。我那水壶里放了草药,就不给你们喝。”
“草药,什么草药?”
“女同志喝的药。我干吗要告诉你。免得你们喝出来还说我要害你们。”
“同志,当然,我不知道你配不配这个称呼。我只能说,你所说所作的一切,你的表现,反映了一个本质的问题,你的立场站错了。”
“你的立场才站错了,你再在这里捣乱就请你出去!”
“你包庇像周冰洁这样的地主阶级狗崽子,还敢说自己的立场没站错?你们这些来三线的干部大多是一些有问题的人,犯错误的人,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来改造的,当我不知道?”
“你才是来改造的!你才是有问题的!!”
陈勤突然迸发的尖叫声,使所有的人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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