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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旧剪刀(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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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旧剪刀(组诗)
李恩维

钝了。一把旧剪刀
剪不断一片又一片光阴
一件花裙子,岁月反复清洗
上面的花朵
如血迹,仍然清晰可辨
需要剪成碎片,与现实分离
剪不断,就换一种方式
比如一场战争,用大炮不能解决的
就改用细菌。比如用一把火
把它烧成灰烬

归宿
太阳与月亮
它们发白,发黑,出现黑洞
不朽,消失
这些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
我的关心没有用。地球照样运转
我无法改变它
我所关心的是将来自己去往哪里
天堂,地狱?这谁也不清楚
我是卑微的。反正天堂
不是我去的地方,我没有那么高的待遇
如果非要说出交付命运的去处
那就是土地,一堆土丘上
我的身价要比生前高人一头
一片树叶的意象
静物般轻轻的坠落
在我脸上刮了一下,痒痒的
仿若警示。风一吹,像流水哗哗啦啦
很多的叶子在摩擦,在逃离
抬头看看天气,心头猛地一紧
感觉身后,有一条抽打我的鞭子

草木灰
小时候,身上破了
流血了,就从锅屋里掏出锅底的草木灰
撒在伤口处,血很快便止住了
奶奶去世后,父亲从家里带来草木灰
铺在墓穴里陪伴奶奶
这些草木灰,相伴了奶奶一辈子
生火,做饭,摊煎饼.....
奶奶躺在软软的草木灰上,放心地走了
亲人们的心也就没那么疼了
编蒜辫的母亲
大蒜晒干了,母亲要把它辫起来
这是母亲的拿手绝活
从小,母亲学会了扎辫子
也学会了扎蒜辫。母亲就像扎自己似的
扎成一辫辫青葱的童年,青年
一辫辫成熟的中年,老年
母亲把那些大蒜,编成了一根根粗大的辫子
阳光下,它们像极了一根根鞭子
上面,有那么多大脑袋孩子抱成了团

霜降
一场霜,浓缩在睫毛上
头发上也是
暮色从一架高梯上缓缓走下来
带着风声
一座老房子仿佛在倾斜
母亲的腰随之弯了下去
年久失修的窗户,成为一处黑色的创口
白菜,萝卜们都被收回到了菜窖
田野变得空旷
像无家可归的孩子
河岸布满了苍白的芦苇
颤抖着寒冷的身体
骨缝里灌满了凉
大雁飞过,那片落在窗棂上的
羽毛丢失了秘符
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在一座城市
在一座城市呆久了,总是念及
山川、鸟兽、河流、星空……
在表述某些事物时
总是带出那些村庄的词语
烟火、草木、牲畜、农具
词语柔软,与城市的钢筋水泥格格不入
在城市,我时而亢奋
时而沮丧,甚至羞愧
希望于奇迹发生,又失望于某个瞬间

隔墒雨
一场雨,不停地下着。只隔一条墒沟
两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边是雨量越来越大
而另一边,地皮还未过湿
隔墒雨,在乡下是寻常不过的事
但在一些人眼里
成了一种暗喻。墒沟两边
像是上帝善恶分明的两个区域
现在,大多村民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他们想的是,下雨的地块正好浇一次水
干涸的地块,适宜于除草

夕阳是一盏灯笼
夕阳跟灯笼一样。我在回故乡的路上
小心地用手托着走,生怕一不小心它走失了
或掉在地上摔碎了
夕阳老了,恰如我的衰老
我们相互加倍地呵护着。在傍晚之前
我要借助它仅有的光亮走回家
我要走的快一些
要不然,夜晚很快就会把我们覆盖
找不到路,就回不去村庄了
傍晚的一种景象
傍晚,田间小路载着一个女孩
劳作回来。路上
她成为一幅风景画的点缀
肩上的锄头陪着她
在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她的脸颊红如晚霞
当她走进村头,一个回头
就把一些少年的心点燃了一回
这似乎像某部电影的情节
夜色的翅膀轻轻地收拢起来
归巢大雁的队形乱了

时光
住了很多年,我才看见时光
一直住在这里
它用一根庄稼的藤蔓将我捆绑
它牵着我,要把我送到中年、老年
最后交与土地
我已中年。正接近于门前那块日渐苍老的石头
我父辈们坐过的。已冰冷
麻雀一直在记录许多凄凉的晚景
它发誓不再歌唱。总想用自己的尖喙
切断自己命运的枷锁
有一束光照着,有多好
有一束光照着,多好
一个人坐着,喝茶,读书
或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冬夜,有一束光照着,这多好
朦朦胧胧,这多像是温暖的初恋
有一束光照着,这多好啊
一个人独处一隅
像一默默无闻的静物。不像一面风中的旗
招摇地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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