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岁月
文/梦之
我没有工作。我没有女朋友。
但我知道，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大男人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体现自身的价值给母亲创造幸福，我发誓绝不会辜负当今的嘉禾岁月。
在驱车赶往华宁嘉禾园的路上，我一直在分析思考这些问题。其实，这些问题我已思考好长时间，尤其最近这个半年。我成长的自身条件有限，好不容易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爱好并努力去追求去实现，却遭到母亲的反对甚至是厌恶。母亲生活得很艰辛，父亲生病去世的那年她也赶上下岗，之后的十几年就靠卖早点生活，包括供我到高中毕业。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粗糙的双手，蹒跚的步履，脊梁不再挺起，她才53岁啊。我是亲戚邻居公认的孝顺孩子，可当下，我能做的无非就是用汗水的结晶改善母亲、家庭的生活状况，起码买一套中意的房子，争取早日搬出那个不足四十平方的砖瓦房。
这是5月下旬的一个下午，天气还不算是太热，骑上电动车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凉风。几个朋友约定下午在华宁嘉禾园集合，帮我挑选订购一套足以让母亲中意欣慰的房子。
“你好！”
“你好！”
文庙门口，两个年轻人给我打招呼。我不认识，应该是我的粉丝。
绿树掩映下的文庙庄严肃穆，它是我们县域文化的象征，所供乃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孔圣人。小时候父母经常带我过来，说是感应感应圣人的灵气接受接受良好的教育，我还郑重其事地跪在圣人像前攥着胖嘟嘟的小拳头发誓：孝敬长辈，好好学习，将来当一名好老师。
转眼20多年过去了，我对当年的誓言感到羞愧。
嘉禾，嘉禾园，有意思。选定这个小区，不只是因为它位置佳、设计牛、质量好，关键是它的文化底蕴。我曾经花了半天的时间上网查阅有关嘉禾的资料。资料说，嘉禾，禾之奇异者也，古时候人们通常把一禾两穗、两苗共秀、三苗共穗等生长奇异的禾苗称之为嘉禾。嘉禾生，盛世来。嘉禾被人们认为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寄托着人们崇德向善的精神追求和对“家和万事兴”的美好期盼。
我没有工作，没有女朋友，但我绝不否认当下政治清明、天下太平，正是生长嘉禾的年代。我不能辜负这美好岁月。
“哎——哎——”
“哎呀，你怎么……”
转弯的路口，我的电动车刮到一辆自行车，中年男人差点儿摔倒。好在，人没事，车没事。我急忙给人家道歉。
“你？你！缘分缘分，唱得好，演得也好，走吧走吧，后会有期。嘿嘿。”
我不认识中年人，肯定又是粉丝。
东南风风力有些大了，但我身上已开始冒汗。大道两旁的高大树木以及绿化带里的各种植物都可着劲儿地奉献油油的绿色，我有点儿口渴。
嘉禾——家和万事兴。寓意好美。
其实，在我查阅的资料中，有关周公与嘉禾的故事才最有意思。周公乃西周初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中国儒学先驱，被尊为元圣。当年，周公辅佐年幼的侄子周成王治理天下，挥师东征，平叛乱、讨逆贼，巩固周王朝统治。为表彰周公勤政之德，周成王把预示“和同”之象的嘉禾馈赠给周公，并作《馈禾》诗。周公感怀圣恩，在宁阳周公台上接受馈禾后作《嘉禾》诗以答谢。这便成为嘉禾文化之肇端。叔与侄，家与国，家和万事兴。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
只要心中充满爱
就会被关怀
……”
听歌声，听音乐，肯定是复圣公园在搞活动。近年开园以来，这里成了城区最聚人气的好去处。亭台轩榭、假山池沼、花草树木相互映衬，人工与自然完美融合，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这是全国首个以复圣颜回为主旨的主题公园，体现出儒家文化的博大包容与“和而不同”价值内核。
空气比城内清新许多。行道树和绿化带绿得馋人。风力又有些加大，但我身上快要汗流浃背了。好在，嘉禾园就在近前了。
我一米六八。
我105公斤。
我的嗓门儿很细，天生的女儿腔。我的皮肤很好，朋友们都说我的皮肤象雪，象水。我遗传了父亲的音乐基因，母亲说我的文雅气质非常象她。
实话说，高中毕业后我也很想找一份固定的工作，甚至考虑到了单位保安、酒店跑堂等，但没有一家收留我，部分单位嫌我学历低，而绝大部分却是因为我的长相。折腾了大半年，真有点灰心了。正巧，一个平静安详的夜晚，我与歌手李玉刚在梦中进行了一次深度交流……便在一番简单准备之后到天天歌舞厅进行了首次反串表演，当时唱的是《新贵妃醉酒》，掌声、呼喊声弄得我心速加快泪流满面。一路拼搏下来，我认为我成功了。观众喜欢我的演唱，认可我的扮相，我有众多的粉丝，我的艺名“思思”比我的真姓实名“董天音”有影响；雅典皇宫给我签订了三年的演出合同，总经理亲自去做评委们的工作为我争取了华东首届女模大赛资格，我拿了冠军，虽然大赛属于民间性质，但也足以证明我的成功。
起步阶段，对于我的这种尝试或者说追求，母亲尽管坚决不支持但也不是多么坚决地反对，她清晰我找工作的遭遇，她只是担心我真的女人化了，她想抱孙子。
“妈，你放心。我不会把舞台上的东西带到生活里来，我保证：台上演戏，台下做人。”
母亲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那，行吧。”
遭到母亲厌恶，就在这多半年以来。先是因为对象的问题她哭着打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其实这事我也挺屈，她托人给介绍的几个，人家相不中我；我想在我的小演艺圈子里找个女朋友，她一万个不同意，还拿出爸爸的照片说我不孝。打我，我认；骂我，我认；说我不孝，我心疼。之后，母亲的愤怒纯粹来自我们家庭外部，确切点儿说就是街坊邻居远近亲戚和母亲的工友们，应该还有她的早餐点儿摊上的顾客。
啪！
那天，母亲生气地拍了一下饭桌，我放下饭碗，双手垂立。
“说！你是不是又想当主持人了？模仿香港肥肥的样子？说！”
“妈，别光听人家瞎说。反串表演也是吃青春饭的行当，再有几年我也会过时，兼职做主持是我的一个比较长远的规划。”
“那就得整容？整成肥肥那样？”
我真蒙了。
“妈，你怎么会这样想？”
啪！
母亲又拍了一下饭桌，依然气愤：“人家都这么说！”
“妈，亲妈！你怎么就不相信您的亲儿子？台上演戏，台下做人，这是我的原则。我怎么发誓您才能相信您儿子不会整容？”
母亲怒气消了一些，默默流泪。
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脚手架林立，彩旗在飘舞，空中荡漾着喜庆优美的歌曲。
在朋友引导下我进入华宁嘉禾园营销中心。这里的事情非常简单，朋友和销售人员给我推荐了三种户型，我很容易地相中并订妥了一种。应邀与几个粉丝合影后我就匆匆回赶，晚上有演出，我要准备一下。
母亲没在家。饭桌上有一张纸条。母亲不善用手机发信息，常常给我留条子。这很正常。但，今天的纸条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坚决不能整容，更不能做什么变性手术。二，做不到‘一’，现在起，断绝母子关系！！！”
痛心沉重的心情与《霸王别姬》相得益彰，竟取得意外的演艺效果。我与几个朋友、粉丝开怀畅饮。怎么到家、几点到家我一概不知。唯一缠绵我的就是几个问号。
我不孝吗？
究竟什么是孝？
怎么打开母亲心中“儿子不孝”的结儿？
……
哦，哦，对了，周边就有三个圣人啊！
先找复圣。复圣基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理由还很充分。他矜持地对我说：我是孔圣人学说的忠诚实践者，你的问题去问我老师吧。
我急忙跑到文庙。门童告诉我，圣人正在讲学，不能打扰的，明天再来吧。
出文庙往南，我突然有一种穿越的感觉。眼前是一个偌大的土台子，东高西低，呈月牙形。这高台，东西约有300米，南北五六十米。黑压压一片身披铠甲的官兵正习剑练舞，号子铿锵，旌旗猎猎。一童颜鹤发的老者颔首微笑，很有沙场秋点兵的味道。台子北侧正首位置摆放着一种特殊的植物……我兴奋得几乎要发疯了！啊，周公台！周公！嘉禾！这是3000年的事情啊！但，但，但与之遥相呼应的应该就是当今的华宁嘉禾园啊……嘉禾，嘉禾岁月，家和万事兴，嘉禾万世兴……我觉我的问题了已有了答案。
我醒来的时候，床头放着一杯凉开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我彻底醒了。
“儿子：醒了别忘喝水。昨天妈妈去了老赵心理咨询所，妈妈心里亮堂了，妈妈支持你。昨天的那张纸条，妈妈给你道歉。”
作者简介：梦之，原名赵启元，山东宁阳人。1981年泰安师专中文系毕业，1983—1988参加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专业函授学习。从事教育工作8年、广播电视5年，1994年起从事政法工作至今。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95年加入山东省作家协会，宁阳县作协副主席。擅长小说、报告文学、纪实文学创作，多次多地获奖，出版著述报告文学集《拥抱泰山》、小说集《三更雨》及政法干警系列报告文学《绝不放过你》等1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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