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我在高中的时候特别孤僻,如果别人不来主动示好,我是从来不会搭理他们的,所以我在高中的时候朋友特别的少,只有那么几个特别崇拜我的人成为了我的好朋友,因为那个时候我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没有心情主动和任何人来往。没人的时候,我愿意一个人坐在比较僻静的地方发呆,或者是躲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默默的看书,或者观察小动物在那儿跑来跑去。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我这个老友的,他比我大5岁,只要看见我一个人在,就会远远的笑着走到我的身边,陪我说话聊天。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到校园的角落去读书,一起在一块讨论问题,或者聊聊我们各自心底的小秘密。
高中的日子繁忙而短暂,大学考试结束以后我们就分开了。后来听说他的录取线过了大专的录取线,但是为了保险,他把自己的户口挪到了他妹妹所在的临汾的另一个县,结果很可惜,就因为这个原因,户口没有办得妥帖,最后他没有被大学录取,很遗憾的错过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等到再知道他的消息,已经是10年以后。那个时候我在深圳搞公司,意气风发,回到老家到处找那些认识的同学们,知道他在我们县的孤山上农场里干活,而且自修了一个大专文凭,这说明我这个老友心中很有梦想。但是听说他没成家,后来我专门找到他家,见了他和他兄弟以及他妈,家里确实是穷的家徒四壁,什么也没有,他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笑着陪我说话。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怨言,特别孝顺他母亲,听他母亲的话。
后来我们就又断了联系,一直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几天前他通过我的姐姐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他用他妹妹的手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他依然是那么的谦逊,和气,卑微,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的怨言。他比我大5岁,那就是说他今年已经60岁了,60岁的他没有成过家,他的弟弟也因为贫穷没有成家,他得过脑血栓,他弟弟现在是肝硬化。弟兄两个相依为命,在村里吃着低保。弟兄俩的病治疗的时候也得到了相应的补贴,所以他对于党和政府千恩万谢,感觉党和政府还是好的,他还是有基本的保障。现在他没事了就去地里帮人家干干农活,一天70块钱,他出去干零活,挣点钱,他弟弟在家里给他做点饭,弟兄两个相依为命。从他的口气里依然听不到任何的怨言,被生活重重压迫的他依然是那样的平静,认命。他说他的最大愿望就是趁他能动的时候再多挣点钱,给在浙江工作的孩子买房添补点,等到过上两年他要去浙江帮他的儿子看孩子,至于他自己的生活,他说已经是这个样了,就等着老死吧。本是世间的一个微尘,就默默的来,默默的走吧。我这样的人毫无价值,本来就跟野草一样,早都该离开世界了,这是他告诉我的话。
我对他的状态很不满意,我告诉他人首先要为自己负责。哦,他的儿子忘了交代了,他那儿子是他妹妹过继给他的。我说对儿子只要尽到责任和义务就可以了,你不能管他一辈子,而且到了现在你这样的状态应该是你儿子反哺你的时候,你干嘛满脑子考虑的都是他们,他们为什么就不替你这个孤老头子考虑考虑帮你成个家,能让你安享晚年。我说你要改变观念,从现在开始,把儿子的事情放在一边,着重考虑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因为你只有对自己负责了才算是真正对得起这个社会,对得起你这个只来这世界上一次的生命。
碍于情面他没有反驳我,表面上答应我了,但是我知道长久的处于社会底层的卑微,让他自己对未来没有任何信心和希望,他觉得他的一生就是来这世界上受罪,过完自己卑微的一生,他甚至认为他的任务,就是让他的儿子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他已经不了解人生的真正意义,他把自己生命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本和自己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儿子的身上。谈起儿子在浙江的工作,他对儿子所在的地方的名人了如指掌,这说明骨子里头他还是一个文化人,他还是看中那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他不是没有梦想,只是觉得梦想离自己太遥远,由于梦想的遥远,所以他干脆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而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他的儿子身上。
对他我除了深深的叹息,我觉得无能为力,我的处境还不能对他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对于他当前的处境,我除了同情,我又改变不了他的思想,只能任由他按照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去做他自己该做的事情,到外头拼命的打工,为他儿子买房积攒一些钱财,过上两年去浙江帮他儿子带孩子,他把这些都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他想的东西很多,他也能够考虑到关心帮助别人,包括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来回的嘱咐我注意身体,但是唯独就是没有想到如何对得起自己,如何安排好自己。
像这样卑微而可怜的人生,在我们中国的人群里比比皆是。对于这么可怜的人群,我们中国没有真正有效的救助机制,他们就像一群蝼蚁一样默默的来默默的去,等到他们不在了,如尘风席卷世界,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