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雨趁朴英子往锅台走去的空隙,跋腿就跑了出去。英姬在门外等着,看她出来了,迎上去,高兴地问:“是不是行了?我一想准行!”金雨点点头,眼睛里流露出感激的目光。
一连几天,朴英子都逼金雨去买药。金雨已经在英姬的帮助下,向同学借了五元钱了,她依旧不放过金雨。那天,金雨金露放学回来,远远看见四合院里的妇女都聚在一起,听朴英子卖乖:“药买回来我就扔,洪姬一次也没有吃过,洪姬的头早就好了,我就是要治治她。”
“你治她有什么用啊,一个孩子!”
“我就恨她那当王八的爹!”
当他们看到金雨走过来的时候。都不言语了。个个斜着眼睛看金雨的表情。
金雨什么都听到了,可她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从他们面前走过去,进院后响响地把大门关上。
一进屋,金雨就操起笤帚,大声喊道:“不争气的,给我趴下。”
金露从来没有看见姐姐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赶紧趴在炕上。金雨扒下他的裤子,一顿猛打,立即,金露的屁股肿了起来。金露不哭也不喊,更不反抗,任凭姐姐发疯似的猛抽乱打。打累了,金雨把笤帚往地上一扔,坐到炕上放声大哭。
马老太先是劝她不要打了,看她哭起来,就又开始哄她别哭了。幸福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坐在姥姥的腿上,愣愣地看姐姐。
金露在炕上吃力地爬起来,跪倒姐姐面前:“姐姐,都是我不好,让外面的人讲爸爸的坏话,你再打我吧,我该打,打死我吧!打死我,你的气就没有了。”
金雨走过去,把金露搂在怀里,姐弟俩尽情地大哭,幸福也跟着哭起来。马老太劝了这个劝那个,劝不了也跟着哭起来。
晚上,金露的屁股疼,不能炼字学字了,金雨把他放进被窝里,用那双脏兮兮的小手,为他揉着。金露在姐姐的关怀下进入了梦乡。金雨又把幸福哄睡,又给弟弟妹妹洗了一些衣服,直到半夜才合衣睡下。
第二天,朴英子又来了,还要求上医院。金雨这一次再也不像先前那样软弱了。昨天,她听到了朴英子的话,知道洪姬早就好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底儿。昨晚,她边干活边想,假如朴英子再来让她买药,她就直接了当地拒绝。
“洪姬不是早好了吗?”金雨不卑不亢地说。
“谁说的?你想耍赖是不是?”
“你自己说的。我听到了。”
“血口喷人!真他妈随根儿!有娘养无娘教的东西!说,到底去还是不去!”
“小雨点儿,快别犟了,快去吧,听话,她朴阿姨,你别跟孩子一样的,啊!”马老太紧张透了,说话的时候,嘴唇不住地抖动,声调都变了。
她担心朴英子打金雨,更担心他们将来找这个家的麻烦。金雨看姥姥急得满脸通红,对金露说:“小弟,看孩子,我去。”说完,气昂昂地走出了家门。朴英子、英姬、洪姬紧紧地跟在后面。
还是那个医生值班,他正在看报纸,当他看到来了患者,还是那几个人,一句话有也没说,就拿起了桌子上的蘸水笔,刷刷刷,开了一大堆药,并在右下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价格:1.5元。写完了,一边看报纸,一边把药方递给金雨。金雨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即跪在医生脚前,苦苦第哀求他:“医生叔叔,求求你,说句真话吧,她家洪姬早就好了,她自己说的,我都听到了,她只是恨我的爸爸,才这样做的,我家里只有姥姥、弟弟、妹妹,姥姥不能动,我真的一点钱也没有了,我顿顿喝糊糊粥,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叔叔,求求你了,救救我吧!”她说完,响响地在地上叩了一头。
“什么?你说我家孩子没有伤?证据呢?这么小就胡诌一气,真是马粪蛋子踩一脚——不是个好饼!”
医生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看脚前可怜兮兮的金雨,又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朴英子,毫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挺大个人,也真是!”
“我真实啥?她打坏了人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惩罚?你惩罚得差不多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多没意思!这孩子怪可怜的,缺爹少娘的……”
金雨听了这句话,从地上站起来,她不再哭了,也不再向医生求救了,而是冷冷地看着他。“谁缺爹少娘了?不许你说我爸爸妈妈的坏话!”
话音刚落,人已跑到门外了。走在大街上,她没有一滴眼泪,她望着路边那些枯枝败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12岁,仅仅12岁,人家的孩子12岁,却是有人怜爱,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要做。而她,却饱尝了人间的苦辣辛酸。怨谁呢?怨爸爸妈妈吗?可他们不是也在受苦受难吗?怨弟弟吗?不,弟弟和自己一样,没有幸福,没有快乐,吃不好,穿不好,受着周围人的欺负。他是可怜的孩子,假如她和弟弟不是金大山的孩子,是李玉玺或者权泽豪的孩子,那他们现在也会像小英小芳或英姬顺姬那样,可以横行霸道,可以和别人打架,可以拿着零食在大街上打闹追逐,可以在学校任意玩耍……她这样想了许多许多,最终,她理出头绪来了,她这样受气受辱,是因为有金大山这样的爸爸。于是她开始恨爸爸了。她不想去给他送饭了,也不想回到家里,去干那些令人烦恼的家务活了。她就这样,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迎面走过来一位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使劲地哭嚎着。孩子的哭声提醒了金雨,幸福!幸福和弟弟还在家,他们还没有吃早饭呢。于是,她冲刺一样,向家里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