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大海是它的母亲吗?”金露疑惑地问。
“是,当然是啦。”
“那我和姐姐离开了母亲能活吗?”
“傻孩子,两回事。你们虽然离开了母亲,但是,只要你们不嫌弃家里贫穷,不嫌弃生活苦,你们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爸爸走了,家里的日子一定很苦,你们姐俩一定学会坚强,同时也要教会幸福坚强,冷了,多烧一把柴,饿了,多做一碗粥,还要好好学习,只要有知识,将来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记住了爸爸,我一定好好照顾弟弟和妹妹,还要姥姥,等你回来。”
金雨闪动着大眼睛,信心百倍地说。
“真是爸爸的好孩子。”金大山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不住地抚摸着他们的头。金雨背上的幸福看爸爸没有抚摸她的脸蛋,爬到金大山的腿上,用身子隔开了金大山和金雨。
“这小坏东西,爸爸不在家,你哭不哭?”
幸福摇摇头。
“渴了向姐姐要水,饿了向姐姐要粥,记住了吗?”
“记住。”幸福用不太清楚的话答,她说话从不带助词‘了’。
“不能哭,哥哥姐姐上学了,就跟姥姥在家玩,记住了吗?”
“记住。”
“小雨点儿,你跟弟弟上学的时候,把水和饭都放在姥姥身后,幸福饿了,姥姥就可以喂她了。下课的时候,或是自由课的时候,跟老师请个假,回家来看看幸福。她要是有病,就赶快找医生,别乱给她吃药,她已经三岁了,自己能下地了,你上学的时候,就用绳子把她系到窗框上,绳子系在腰中间,别太紧了,看勒到她,来,爸爸教你们系猪蹄扣。”
金大山找来一条腿带,教金雨系扣。金雨耐心地学习着,一会儿功夫,金露也学会了。金大山让三个孩子先玩,他到出厨房去帮李素琴做饭。
厨房里飘着蓝烟,混杂着热气。金大山走到李素琴跟前,刚想同她讲话,发现她在抹泪。他抬起手把她的泪水抹掉。“哭什么?不会有事的。”
“我看,凶多吉少,就你这身体,哪能再受得了那种折磨?”
“没关系,人活百岁也是死,早死晚死都是一回事,路死路埋,家死家埋,没有什么。”
“我已下定决心跟着你了,我会想尽办法保护你的,明天,我就去找刘卫兵,和他求个情。”
“没用,素琴,算起来。咱们在一起工作战斗了20几年。这段时间你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只有一点要求,将来不管我有什么事,你都代我照顾三个孩子。她姥姥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受不了打击和折磨,也真苦了她了,你就带我尽一份孝心吧。”
“大山,别说了,我会的,我会和你们生在一块,死在一起的。”
“素琴,去准备一个帘子,今天晚上你到南炕来住,让三个孩子和她姥姥一起住北炕。我们举行一个‘刑场’前的婚礼吧,我早就看出来……”
“大山,我很有自知之明,我长得太丑太丑,这要是你没结婚前,我会答应的,而且,……可是现在,我不能,那是乘人之危,不道德,再说,再说……”她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不再说什么。
“再说什么?”
“马筠在你的心目中,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一提到马筠,金大山的心像触电一般。李素琴说得对,马筠在他的心目中,占据着唯一的位置。他一直在想,马筠虽然离开了他,但他依然会空后位于马筠,他知道,马筠这么做是不得已的,是这个时代扭曲了马筠的形象,她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金大山李素琴走了,李素琴临走时为金雨他们做了一大盆高粱米饭,一大盆小米干饭,蒸了五锅馒头,都放在仓房里。这些足够他们四口人吃上一个月了。
往日,金大山李素琴在时,虽然屋子里少有笑声,可是,却也让人感受到满屋的温馨。吃饭有人做,穿衣有人拿。金雨和弟弟妹妹只管玩耍嬉戏,该睡觉的时候,李素琴把被子都铺好了。现在,一下子少了两个主心骨,就好像一座房子一下子撤掉两根栋梁一样。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机,让人感到凄凉孤寂。
天渐渐黑下来,外面不时传来谁家的狗吠之声,偶尔有脚步声从房头走过,坐在炕上都能清晰地听到。马老太对金雨说:“去热点饭吃吧,露珠幸福都饿了。”
金雨胆怯地下了地,穿上鞋,却不敢往外屋走。金露下了地,穿好鞋,对金雨说:“姐姐,我跟你去作伴,我拿着大棒子,站在门口站岗,你就做饭,万一有坏人进来,我先干掉他,你就只管做饭。”
他连说带比划,仿佛此时的他是个大英雄。幸福用不太清楚的话,也争着要去厨房。金雨哄着幸福:“好妹妹,你跟姥姥在炕上玩,外面有蛐蛐呢。”
幸福不知为什么,生来就怕蛐蛐,她一闹起来,什么东西也哄不好,只要一说蛐蛐叫了,她立即老老实实地坐在炕上,一动也不动。听了姐姐的话,她立即爬到姥姥跟前,老实地坐着听。
金雨金露来到厨房,金露拿起一块劈好的柈子,叉着腿站在门旁,一动不动,看得出,他实际上依旧很紧张。金雨点着了油灯,开始点火做饭。她热了一锅小米粥,四个馒头,做了一锅土豆酱。饭做好以后,金露帮她端到炕桌上,四口人围着桌子,就着毛葱蘸大酱,总算把这顿饭对付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