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头子（小说）

文/张光山

       王老太称呼王老头“死老头子”，一喊就是一辈子。不知道王老太喊了几万次，王老头也没有死。

       王老太之所以喊这不中听的，是因为自打进了门四五十年来，她从来没有看着王老头顺眼过。说嫌弃他是轻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厌恶透顶。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王老太早就和他离婚了！

       按照王老太的说法，她身边这位该死不死的老头子，一来脏臭，二来脓包，三来还不听话，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让人觉得可以说好的地方。比如说简单的个人卫生吧，王老头天天下地干活儿，不洗头，不洗脚，不换衣服。闻着臭味儿受不了，王老太骂一通“死老头子”，他才用凉水抹一把脸，用洗衣粉搓一下头。至于身上衣服，需要每隔十天半月以后，王老太亲自动手，冷不丁揪住他，再使劲儿往下扒，才能换下来，洗一洗。这时候，王老太嘴里骂的是：“还不快死的死老头子！”

       王老头下地干活，回家做饭。尤其是王老太得了偏瘫以后，生活不能自理，儿女不在家伺候，王老头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他干家务活儿太“脓乎”了。王老太坐炕上，嘱咐他千万遍，王老头依旧是洗菜不干净，炒菜不放盐，切肉炖不熟，和面发不开……王老太说他，他就顶嘴，气得王老太拿苍蝇拍打他。有一次，王老太听说荠菜包子好吃，想尝尝，王老头就趁着下地干活的时候，在田间地头采了一些鲜嫩的荠菜。回家后，老头择干净，反复仔细清洗，又配上猪肉，加入姜丝、葱花、大料等，着着实实发了一锅包子。可是二十分钟后开锅一看，却傻了眼：整笼的包子全都发抽僵硬，干瘪难看！王老太这次怎么骂他“死老头子”，他也不吱声了。王老太感觉实在没法吃，只好让他去街上买了蒸包。最后，王老头自己把包子慢慢挨下去，都“包圆儿”了。

       不讲卫生，做活儿不中用，还整天抬杠拌嘴，王老太实在受不了，就提出和王老头分开住，还说他：“你这老头子，离婚离不了，你又老不死，总不能腻歪俺一辈子吧？”最初王老头不同意，突然有一天他竟然答应了，抱着被窝卷，独自钻进东房屋里，每天晚上打地铺睡觉。可是半夜里，王老太听到他起来好几回，趴到窗台边听屋里的动静。

       不知什么时候，这位死老头子背着老婆，偷偷买来一口大棺材，还让人抬进了东房屋里，靠墙放好。每天晚上，他都去棺材里躺着睡一觉。有人见了，劝他别这样，太吓人了，他却说，躺在棺材里睡觉最舒服。有一次，王老太把他骂的厉害，狗血喷头，死老头子也不生气，一直笑眯眯的，为老婆洗完脚，又慢慢扶她上了炕。见老太太终于睡熟了，王老头才悄悄关门离开。

       第二天，王老头在棺材里再也没有醒过来，直挺挺地躺着，闭上了眼睛。王老太哭天喊地，有人请来医生检查，发现王老头早已是肝癌晚期。就这样，死老头子终于真的死了！

作者：张光山

作者简介：张光山，又名迟大峰，曾用笔名鄃城秀才、平淡人等。大学文化，山东省德州市夏津县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自幼酷爱文学，擅长写作，有散文与诗合集《乡村的记忆》《风起的时候》《笑与泪的痕迹》《青涩的红苹果》，长篇小说《俺泉爷这辈子》，散文集《梦回童年爱》等，有诗歌、小说在报刊、杂志和电子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