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气温比较低,而早晨更是冻人。
天刚亮,没有太阳。
刘妈习惯早起,打开大门和围墙门后就去后院。一个上午,别人在前院基本上看不到刘妈的影子。
后院养了一些鸡。
一起床,刘妈就给鸡加水喂饲料,打理鸡舍,刘妈说,这些鸡就好比是她的子女,那时带崽女,还没这么上心。
刘妈更偏爱那只大公鸡,帮它梳理羽毛,按摩鸡腿鸡翅。而这只大公鸡,似乎通人性,躺在刘妈怀里,听刘妈倾吐,闭着眼睛任刘妈的手轻轻滑过羽毛,很是享受。
直到中午,刘妈肚子实在饿了,才回到屋里啃几块饼干。
她说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做,随便吃一点就行。
但今天一大早,刘妈没去后院,坐在堂屋的门坎上,无精打采,哭丧着脸。
对面邻居李姐好生奇怪,便走了过来询问:“刘妈,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坐到门坎上?”
刘妈伸手扶着门框,想站起来,要去给李姐搬条凳子,却感到浑身无力,只好坐着不动。
“我家黄毛走了,昨晚死的。”刘妈幽幽地告诉李姐。说完,刘妈泪眼婆娑地看了李姐一眼,转过身子,用衣袖擦去眼泪。
“啊?!”李姐大吃一惊!真是人生无常,上个月黄毛还回家看望过他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李姐记忆中,刘妈的大儿子小名叫黄毛,每次从城里回乡下探视他娘,刘妈总是喊他“黄毛”。想问清黄毛是怎么死的,却见刘妈伤心欲绝的样子,认为不便刺激,也就作罢。就近前一步,伸手搭在刘妈肩上。
刘妈有四个子女,都在城里工作。老伴走后,崽女们多次接她去城里养老。可刘妈固执地一个人留在乡下,她说不愿给子女添麻烦。
子女不放心,还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又拜托李姐时常去看看。只要早上开了大门与围墙门,李姐知道刘妈没事,肯定是在后院喂鸡,也就不必过去。
李姐不知怎么安慰刘妈,静静地陪着刘妈。
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村民成对成排从门前走过,他们只扭头看一眼刘妈,又目无旁物,或紧或慢,继续前行。
一股凉风刮来,刘妈打了个寒战,李姐急忙握住刘妈的手,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刘妈,你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要保重身体。来,起来,刮风了,门坎冰凉的,坐在上面会感冒,我扶你到房里去。”
刘妈挣脱李姐的手,脸色突变,温怒地望着李姐:“你说什么?人死了?谁死了?”
李姐不解,松开握着刘妈的手,后退一步,疑惑地看着刘妈:你刚才不是说黄毛死了吗?却又不敢明讲。
空气仿佛凝固,李姐尴尬极了。刘妈更是气愤,认为李姐是在诅咒她,就从门坎上站起来,伸手欲质问李姐为什么要咒她?
手到半空,刘妈略一停顿,立马收回。她突然发现,是自己没讲清,李姐误会了,便转身走到屋内,坐到沙发上,情绪瞬间崩溃,放声大哭。
李姐不知所措,急忙走进去,弯下身子急促地问道:“刘妈,到底怎么回事啊?”
斜对面的邻居听到了刘妈的哭声,从屋里走到刘妈院子处,透过院门,看到李姐弯下腰在劝慰刘妈,心里好生奇怪,刘妈是怎么啦?李姐怎么清早在刘妈家?却没有跨过院门,走进刘妈屋里。
刘妈望着李姐不动,任泪水流满脸颊,断断续续地告诉李姐:“是我家的黄毛死了,昨晚死的,就是那只黄毛鸡公……”。
是一只公鸡死了?李姐哭笑不得。见刘妈如此伤心,李姐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她掏出纸巾,帮刘妈擦去眼泪,想劝,也又不知怎么开口。
斜对面邻居听到后,感到好笑,一只鸡死了,有什么好哭的?炖上吃了就是,就转身离去。
等刘妈缓过气来,李姐长长地虚了口气,坐到刘妈身边,轻声细语地劝起刘妈:“没必要如此伤心啊!刘妈,你要是急坏了身子怎么办?你老人家的崽女又不在身边,我今天陪你去买几只回来吧”。
刘妈止住哭,瞪了李姐一眼,随即又摇摇头,泪水再次涌出,絮絮叨叨地对李姐说:“师傅娘子,你不晓得,我要是没有这些鸡,我的日子怎么过?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守着这么个大院子,平时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一天到晚,我的嘴巴都发臭了。有了这些鸡,我才有个事做,才有个寄托。”
刘妈的话,似乎说到了李姐的心坎上,想到自己的崽女也一个个的成家外出,心里突然间涌出了一丝说不出的酸楚,竟然也流下眼泪。
停了停,刘妈站起身子,给李姐倒了杯茶,又坐下,拉过李姐的手,幽忧地说:
“黄毛死了,谁来陪我啊”?
作者简介:
梁豪杰,笔名黑鹰、布衣。长期从事党群管理工作,曾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文学、新闻、摄影作品刊登于《湖南文学》《中国冶金报》等国家、省市级报纸杂志与网络平台,现从事史志编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