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东坡的介绍〗
法国《世界报》在评价苏东坡时是这样说的:居庙堂之高,心忧黎民,勤于政务;处江湖之远,尽职尽责,为善一方。
《世界报》把苏东坡置于人类思想发展史的大背景之下加以审视。它认为,中国的北宋时期正值佛教式微、孔孟学说重新抬头,这有些像欧洲的文艺复兴。
而生活在这个时期的苏东坡,则力图将佛家的出世、道家的养生和儒家的入世调和起来,从释道儒三者的会通合流中寻求精神自由,诗文书画仅仅是他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

我们有幸从苏东坡、米芾、黄庭坚留下的艺术批评中看出“士人画”在苏东坡生命里的起源。这几位士人是诗人,是书法家,也是画家。
早在苏东坡诞生之前,中国已有丰富的艺术传统,在书法和绘画两方面皆然。
苏东坡从小佩服吴道子,他在黄州那几年,曾花不少时间精进画艺。

如今,他的诗人和画家朋友都聚集京师,此一气氛颇能激发他诗词和艺术的创造力。
正如好棋手在同一座城内找到另一位高手生活会有所改变,现在苏东坡的生活也不同了。
他毕竟是文人,不是政客,身为文人,他主要的工作便是用笔用墨用纸。他的门生都是出色的文人,经常到他家拜访。

米芾后来成为宋代最杰出的画家,有一次,他深深爱上石头的韵律,竟拜倒在一座山岩下,连呼“丈人”,人人都叫他“米癫”。
米芾、苏东坡和李公麟这三位宋代名家如今常常在一起。他们在彼此家中聚会、喝酒、说笑、作诗,经常半醉半醒。
这时候苏东坡、米芾或李公麟会走到桌边,桌上笔、墨、纸早已备齐。

一个人动手画画、写字或作诗,其他的人就在旁边观望,题诗为序,环境和气氛非常理想。
诗、书、画最主要的材料就是两种液体:酒和墨。他们有上好美酒,上好名墨,还有最好的毛笔和最珍贵的纸张。
一个好书画家找到特别珍奇的纸张,就像好提琴手面对一张施特拉迪瓦名琴,简直无法抗拒。


苏东坡最喜欢澄心堂的纸,宣城的诸葛笔,或者鼠须笔,还有李廷邦做的墨。
一个人完成一张画,依例要请他人写几句评语,或者记下当时传诵的笑话。
有时候,苏东坡和李公麟(西方艺术收藏家对李龙眠的称号比较熟悉)共画一张作品,东坡画石头,公麟画柏树,子由和黄庭坚则题词。

苏东坡集中描写几丛修竹、几块巨石,成为一幅完整的图画。单是此一节奏就逼人去除统一概念中不必要的一切物质和物体。
在八大山人笔下的鱼鸟或石涛设计的园林中,也许更能看出印象派艺术的极端例证。
无论画鱼画鸡画鸟,八大山人的画可以说是用最少线条、最少墨汁来表现最多的气韵。

苏东坡那张月光若隐若现的竹叶图效果有二。一是去除不必要的物体,可刺激观者的想象;
二是让人觉得这几簇竹叶无论在月夜中静静休息,或在风雨中剧烈摇撼,其中简单的韵律美都永远值得欣赏。
画几竿修竹、一弯新月、几块粗石的用意和动机,正和书法家写成几行字样。

只要心境表达出来,印象写在纸上,艺术家便心满意足了。他可以就此把那份满足和喜悦传达给看字画的人。
所以这种士人画又叫作“写意画”,也就是印象派。
“意”字很难翻译,它代表画家想要表达的一切,我们可以用“意图”、“概念”、“印象”或“心境”来形容。

用“概念主义”说明此一画派,也勉强说得通,因为这种思想强调统一的概念,而概念正是艺术家描摹的唯一目标。
苏东坡有两句诗充分表现出这种改革的精神。
“绘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苏东坡评一位年轻的写意画家宋子房说:“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
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便倦。汉杰(宋子房)真士人画也。”

一切绘画都是一种哲学思想不自觉的反映。国画不知不觉表现出天人合一、宇宙生命一统、人类只是渺小过客的观念。
由此看来,所谓写意的国画,无论画的是一竿修竹、一组怪石、山中烟雨或江上雪景,都是泛爱自然的表现。
苏东坡在朋友家的墙壁上画了一幅竹石,曾写诗为记,他的诗最能清楚表达出画家物我合一的态度。

空肠得酒芒角出,肝肺槎牙生竹石。
森然欲作不可回,吐向君家雪色壁。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