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纪实小说连载:蒋经国访美遇刺记
三、尴尬而难堪的白宫会谈
作者:铁马秋风
华盛顿的傍晚是迷人的。
蒋经国透过宽敞的落地窗,凝望着天边的一抹夕阳,璀璨的晚霞映照在他那张因疲劳过度或睡眠不足而略显苍白的脸。在距他下榻的皮埃尔大酒店数百米处,有一条名叫宾夕法尼亚的笔直大道。这条大街的南侧,矗立着那幢建于十八世纪古典帕拉迪奥式的仿古建筑,中间突出的主楼,雄伟壮观,两侧稍后的翼楼,玲珑典雅。这乳白色大理石雕筑的宫殿,就是美国政治枢纽机构——白宫。
蒋经国却蹙紧双眉,倒不是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那幢三层白楼令他懊恼,而是当他的目光从室外转向身边那紫檀木的桌子时,案头上的已翻开着的日历上有秘书记下的字迹,令他心绪烦躁:
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在白宫南草坪,以接待“国宾”的规格,举行欢迎仪式。下午,与美国国务卿罗杰斯会谈。
四月二十一日,傍晚。在白宫“蓝厅”拜会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
蒋经国的脑屏里又闪现出那典雅豪华的蓝厅,它迄今仍然保留着一八零零年初建时的装饰,陈设均为法兰西式,两排红色沙发,厅顶上一盏木质镀金的水晶枝型大吊灯。这曾是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门罗入主白宫时特意开辟的专门接待外国宾客的大厅,如今虽显得有些狭窄古旧,但依然不失他特有的富丽堂皇。尼克松并没像往常那样在自己的圆形办公室里与蒋经国进行正式会谈,而是特意安排在这通常仅有极为特殊的国宾光临时,才急需会晤这蓝厅里,因此,最初曾一度使蒋经国心里滋生一种亲切感和踌躇满志的惬意。可是,当他初与尼克松寒喧过后,进入涉及到中华民国与美国今后关系这一层敏感话题时,尼克松脸上笑意却变成了冷漠的微笑,译员翻译出的中文也暗暗使蒋经国为之震惊。当初蒋介石在他临行前,曾向他说:“美国在亚洲问题上的态度不至于变得太快,”可是当他真的与尼克松进行实质性会谈时,才发现有一种受美国欺骗的感觉,原来他与父亲对尼克松政府亲共的态度估计过于太低了。当蒋经国的话题涉及到北京与美国的华沙会谈事情时,尼克松这个机敏的政治老手本能的缄默了。而善于处理尴尬场面的基辛格博士便很快的心领神会,代替尼克松与蒋经国交谈。他说:“我们与北京的接触,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任何人,我们的总统在就职演说上就明确表示,不能忽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存在,从美国的利益与亚洲的形势上来分析,我们必须要采取必要措施,逐步减少我们与大陆中共的长期敌视,建立国际大家庭,也缓和一下你们两党对峙的紧张关系。这对台湾有什么不好吗?”蒋经国冷笑:“亨利先生!华府与北京的会晤不会是以联合国总部的诸多会议上,台湾席位降成虚席,作为和平共处的交换条件吧!基辛格卧着笔在档案夹上,轻轻地敲击着,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蒋,缓缓自如地接道:“蒋先生太过虑了,以我的外交经验看,对于一个国家在联合国会员籍问题,是联合国内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经投票选举而定夺的,这个重大国际问题,可不是我们美国、还有你们台湾和大陆中共所擅自左右的。
蒋经国从基辛格的语气里,有感到台湾在联合国地位的危机性,即刻说道:“亨利先生所言极是,联合国是世界的联合国,而不是哪个国家主宰的法院。先生不健忘的话,曾在二十五年前,苏美英三巨头在中国没有参加雅尔塔会议上,竟粗暴的恢复一九零四年日俄战争以前俄国在中国东北的利益,这样一个损害中国主权而形成的“雅尔塔”故事,不会在七十年代重演吧?
面对蒋经国这咄咄逼人的反问,许久不肯说话的尼克松打破了沉默:“蒋先生,25年前你们没有决定性的能力抵抗日本,我们的先人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不得已而为之。二十五年后的今天,你们同样没有力量抗衡大陆中共。就在当下,中共已具备了人造卫星技术,而你们呢?老朋友?尼克松冷傲的嘲讽,更激起了蒋经国的反唇相讥:“总统阁下,请别忘了,正是我们这艘不沉的航空母舰,才保住了美国在东南亚的利益,遏制住了中共势力向太平洋扩张。”
“你们,保住了我们?”尼克松不屑地冷冷的一笑:“中共军队在越南与我们的军队作战,中共的武器装备着老挝爱国战线……这就是你们的保护和遏制吗?”“对于阁下这种态度,把台湾在东南亚的作用说的无足轻重,我只能深表遗憾!”蒋经国愤愤地说着。他心火乱迸,突然站起身来,台北官员也随着慢慢地步出这令人气闷压抑的蓝厅……
蒋经国心绪焦灼,脸色憔悴,他的目光又盯住了日历上4月22日那一页,上面写道:“上午九时,与罗杰斯国务卿在“红厅”进行第二次会谈。”
蒋经国常长吁了一口恶气,感到胸口发闷。昨日与罗杰斯的会谈虽然也不算顺畅,但要与尼克松和基辛格相比还要强的多。他在美国政府里名义上是二号人物,但他在许多重大国际问题上是看这尼克松的眼神行事的,甚至基辛格的话也比他更能体现尼克松思想。蒋经国对罗杰斯的印象稍好。但他感到罗杰斯也处处在兜圈子,凡是遇到重大问题,罗杰斯却非常巧妙的避开了……。在蒋经国的感觉中,这红厅与蓝厅截然不同。这里是一派帝国风格,大花格的猩红地毯,粉红色的灯柱,紫红色的桌台,光彩照人的高背椅子,正面墙上挂一副巨大的多莉·麦迪逊夫人的彩色肖像画……
“国务卿先生,前一次会谈中,我们请缓的筹建台湾空军F4d1中队所需的5400万元经费……”没等蒋经国说完,不料,罗杰斯又摊开双手说:“慢慢来,懂吗?蒋先生!”蒋经国继续表明态度:“我们非常理解贵国国情,对此,不在急贵国所难。我们只是请求贵国政府对'世界台湾独立联盟'有损于台湾形象的举动加以关注和制止!”罗杰斯又是一阵苦笑,唉,这——无能为力呀!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提到我们的会谈中来呢?他摇头晃脑地长吁短叹着:“非常遗憾!台独联盟为非暴力组织,根据美国法律的有关条款,台独不属于取缔之列,我罗杰斯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美利坚合众国对在贵国土地上活动的台独总不能做事不管吧?”蒋经国有些愠怒地说:“贵国与北京方面会谈,看来罗杰斯先生也无力阻止,这当然是有情可原,但台独毕竟是个不堪一击的组织,他的存在对我们确是一种潜在威胁,特别是在贵国成立,并在贵国发展壮大,这种让人担忧的事情发生在贵国,实在令人不可思议。”一连听到几个“贵国”这刺耳的字眼儿时,罗杰斯的心理当然觉得不悦,但又觉得没有必要再来次蓝厅式的辩论了。“对不起,我实在无能为力!”罗杰斯眼睛一眨,换了话题说:“蒋先生,您难得来美国一次。虽然,您已访问过美国四次,但每次都没有机会去美国各地观光。我们美利坚合众国好地方多的很,旧金山、纽约、洛杉矶、夏威夷、檀香山……这些地方风光秀丽,景色宜人,蒋先生,若有兴趣的话,我可以陪你到各地走一走。”蒋经国心中许多要事均没有结果,哪有雅兴观赏美国风光。他忍住余怒说:“谢谢!只是……”罗杰斯见蒋欲言又止,急忙说:“至于蒋先生的安全,您尽管放心!我们指示国家安全局,对蒋先生的安全做一级保护,凡是蒋先生的出门座车,我们均装有防弹装置,为保险起见,请蒋先生及所有随行人员在美期间,千万不要更换发型,也不要更换外装,即便是胡子也不能有大的改变,这便于保安人员辨认。”“谢谢!”蒋经国可没想到,罗杰斯对他的安全问题考虑得如此周到。
罗杰斯继续说道:“非但如此,在蒋先生一行抵达安德鲁斯机场时,我们安全部门已将所有人拍下了彩色胶片,并复制拷贝,以便让所有担任护卫的保安人员都能在任何地方辨认清楚,防止亚洲人不法分子,特别是你们多次提到的那些台独分子们,对蒋先生一行所进行的任何不轨行动……”
真没想到,蒋经国被急于要商讨的重要问题,会被罗杰斯引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的心绪很乱,但在这外交场面,却不得不表现出一种宽容与大度。
“蒋先生,到各处走一走嘛!”罗杰斯故意讲这些话题拖长,以延长会谈时间。“为了保证蒋先生的安全,我们特意在您的身边增设了三层保护圈,这样的保护措施,在我国只是仅有的几个重要外交使团和元首来时才有的,蒋先生,别介意,在我们美国处处都是安全的。
“可是,台独对我们是时刻构成了威胁!”蒋经国又巧妙地讲话题拉到台独上。“他们尽管人数较少,但他们明显与我们为敌。据我们预先在台湾收到的情报,台独分子曾预谋实行必要手段来搞恐怖活动,也请罗杰斯先生注意。”罗杰斯不以为然地耸肩摇头说:“不会不会!我敢保证,台独决不会在我们美国干出有害于蒋先生的事来。假如那样,台独确属恐怖主义组织,必受美国法律的无情取缔……”
“蒋先生!”陷入沉思中的蒋经国,被沈剑虹打断了他的思考。“蒋先生!明天是您的60大寿,恰好在华盛顿度过,按预先安排,明天七时,您原设在大厅里,与特殊的台湾新闻界人士共进早餐,不知是否有所改变?”“改变?”蒋经国忧郁而不悦地反问沈剑虹:“为什么改变?”沈剑虹若有心事地凑到蒋经国跟前说:“这几次,您与美国人的多次会谈并不顺利,心境不适,气色又不佳,如果身体这样,完全有理由推辞掉!”“不!我此次来美国访问的时间有限!”蒋经国强打精神,决然地说道:“而且每天的日程又是安排满满的,明天的早餐会必须按原计划进行,”沈剑虹唯唯地应诺:“是!”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