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一个人一生成长的土壤都离不开家庭,家庭内部成员的关系就像土壤里的各种营养成分。一个人不管去哪里,做什么,年龄多大,家庭关系会永远存在其内心,影响其一生。我们小时候,在家庭里,总有一位长辈对自己有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在自己心中产生了深刻的影响;长大后,我们能做到的是向“乌鸦反哺”那样去奉养他们,照顾他们。下面我们一起去品读董红艳老师的散文《我和爷爷》,体会他们之间至深的爷孙挚情吧。

我和爷爷
肥城市王瓜店街道初级中学 董红艳 相识
我是东北生人,出生后体弱多病。我们那儿还有一种地方病,叫大骨节病,严重者会行走不变,疼痛终生,被列为二级残废。8岁那年我被查出患此病,做父母的决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向残废的方向成长。爸爸和我坐上通往老家的火车,把我送回了肥城。
初到老家,满屋子全是人,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有说有笑,乱哄哄一片。本来就胆小的我老是往爸爸身后躲藏。过来一个老头想拉我的手,笑着说领着我出去玩。爸爸让我叫爷爷。爷爷给我的初步印象是一个清瘦的老头,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背有点驼,很面善。每次吃饭,爷爷总喜欢往我碗里夹菜,领着我出去逛街,逢人便说这是刚从东北回来的孙女。没几天,我和爷爷奶奶混熟了,爸爸陪我半个月也就偷偷回东北了。从此之后,我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爷爷种着一亩七分地,一年到头在田里忙碌着。奶奶小脚,农活很少干,主要在家操持着家务。爸爸委托爷爷奶奶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一切花费都是通过邮寄的方式给我们汇钱。在我回来的第二年,爸爸出钱,爷爷操心盖起了楼板水泥新房,我们三口从土屋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在我的印象里,尽管如此,我们的生活一直过得很清贫,一年到头吃着粗茶淡饭,这些食材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只有来客人和过年时才吃上肉和品尝到平时很少见的青菜。我虽然年小,但不挑食,不嫌弃,做什么吃什么,填饱肚子足矣。看到别人家吃好的,从心里我也很馋,但从不给爷爷奶奶要。再加上学习成绩优秀,也不想父母,我在爷爷奶奶心里是个懂事省心的孙女。
相知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长高了,爷爷年龄越来越大,地里的农活多了一个小小的我。无论干什么,只要我不上学,爷爷总喜欢叫上我和他一起干。如给地上粪,爷爷总在地排车一侧拴上跟绳子,在爬坡时让我使劲拉;用铁耙耧地,拔草,捆麦子,掰玉米,拾地瓜干等等,地里的所有农活在爷爷的教导下都会干,并且一年比一年干得好。记得我上五年级时,收了麦子和玉米,用编框往屋顶上拔,然后摊开晾晒就是我的事了,爷爷负责在下面装。一亩七分地的收获都归仓后,我手上被绳子磨起的五六个水泡只有我知道,悄悄地用针刺破流出黄水,剩下的交给时间愈合吧。
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我骑着大梁自行车带着一百斤的化肥从桃园带回家。当时我只有11岁,不到100斤的体重,骑车子脚底还不能完全够到脚蹬,当时的路只有一小段是公路,其他都是高低不平的土路。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用车子推,左右摇晃,车子很不稳,一不小心就歪到一旁,扶都扶不起来,我用手使劲攥着把,坚决不能歪倒。后来我发现,只要骑上,比推着轻快很多,但是下车时很费劲。所以我只要骑上车,尽量别下车,一气到家。爷爷也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后面指挥我,一会儿靠边骑,拐弯处下来推着等,为我保驾护航。有时我听指挥,有时不听。平安到家后,我浑身湿透了,特别是手心里又红又湿。爷爷向奶奶夸奖了我,只知道龇着牙咧着嘴笑。
立秋后,爷爷好气喘,咳嗽。后来才知道爷爷患有肺气肿多年,很难治愈。在我印象里,冬天爷爷经常卧床不起,咳嗽起来半个小时都不停歇,给爷爷拿毛巾擦汗是我经常做得事,奶奶若去大娘家看电视,我和爷爷在家,写着作业听到爷爷连续得咳嗽声和憋得难受的呻吟声,我很害怕。慢慢懂得,爷爷真得老了,我快快长大,撑起这个家是我的责任。上了初中后,我成了家里的主力。不但会干各种农活,做饭洗衣也不在话下。操心是奶奶的事,干活是我和爷爷的事,田间地头还是我和爷爷的身影,但爷爷真正成了指挥家,我是干活的主角。
相依
上师范期间,奶奶得了脑血栓,爷爷主要负责照顾奶奶。毕业后,我成了一名人民教师,学校离我们家不远。我们三口依然相依为命。20岁的我真正成了家中的顶梁柱,我成了爷爷奶奶依靠的人。无论人情世事,还是照顾爷爷奶奶,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既出钱也出力。刚成人的我早早地步入成年人的世界,当时的我也不觉得多糟糕,也感觉不到累和苦。
夏天吃完饭后爷爷推着奶奶上街头风口处凉快,和同龄人聊天是经常事,到了饭点,准时回家。由于我挣钱了,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了许多,爷爷奶奶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周末休息时间,我会在家做大餐,香喷喷的饭菜上桌后,爷爷奶奶总笑着提醒我会过点,咱点钱。不知爷爷从何时起,爷爷的肺气肿轻了很多,不再长冬卧床了,身体越来越好。就这样一直照顾奶奶十多年,直到奶奶去世。
相望
奶奶去世后,爷爷独自一人住在爸爸盖的房子里。我也结婚出嫁了,爸爸也一直守着东北的家和地。别看爷爷八十多岁了,身子骨倒也算硬朗,自己做饭洗衣,把偌大的家打扫得也算干净利索。由于工作繁忙,孩子幼小照顾,我去看爷爷的次数不算频繁。只要我去看爷爷,每次都在村东头看到爷爷拿着小马扎坐着和同村的一两个老人围在一起。我一叫爷爷,爷爷立即站起来拿着马扎笑眯眯地迎上来,一起走回家。也许我还太年轻,不知道爷爷最需要什么,只是买衣服,买吃的,让爷爷衣食无忧就算孝顺了。我给他钱除了过年过生日收外,平时都不要,说我买房子手头紧,他不缺钱。
实际上爷爷过得日子很清贫,每次去,吃饭半碗素菜,一个馒头,喝点茶叶水就是一顿饭。很少买肉,鸡蛋吃得也少。爷爷在我印象里从来都没胖过,清瘦的老头。所以我每次去都给他买点肉,鸡蛋,油,点心等。寒暑假我必抽出一天帮爷爷拆洗换季的衣服和被褥,除旧添新,让爷爷尽量舒坦些。出嫁的人毕竟有自己的老小,不能长久陪伴爷爷,每次大都是匆匆去,匆匆回。有时也想多呆一会儿,多替爷爷干点活,但爷爷经常撵我走,说孩子小,工作忙,时间紧,他能干。
后来,我慢慢觉得爷爷盼望着我去,还是那个村口,当我看到爷爷时,看到爷爷时不时往东看望,期盼我的到来。爷爷向我走来时更清瘦了,背陀得更厉害了,白头发更多了,脚步不再稳当。见到我还是笑盈盈的,但说得第一句话是你已经半个月不来了,我知道你忙。我的心很难受,第一次感受到爷爷的孤独与期盼。2017年的暑假,当我和弟媳结伴为爷爷换洗衣物时,九十岁的爷爷第一次面对我失声痛苦,我很惊讶,也不知所措,以为爷爷有什么困难,爷爷直摇头,最后爷爷说见一面少一面。我明白了爷爷的孤独感达到了极限。爷爷性格温和,不愿意给年轻人带来负担,这种孤独始终隐藏在心里默默承受着。吃饭时我把爷爷的事给大娘说了,毕竟爷爷四个儿子,家族大。在大爷的组织下兄弟们商量后决定结束爷爷的独立生活,轮流住。
九月份,轮到我爸接班了,由于爸爸仍在东北,弟媳替爸爸照顾爷爷。第一个周末,我和老公买食材,亲自下厨房为爷爷做可口的大餐。看到爷爷笑容满面,精神抖擞,我很高兴。爷爷说,十月份国家老人补贴涨到200元了;我说等我装修好房子后拉着你上新城看看我的新家。第二个周末,我准备打扫完卫生看爷爷,没想到还没去弟媳打电话说爷爷感冒了,姑和姑父也来看爷爷了,我拿着家中储备的感冒药就去了弟媳家。爷爷有点儿发烧,考虑到年纪大了,还是找医生看看为好,弟媳把社区医生请到家中,会诊后诊断为轻微风寒感冒,没什么大事,开了药。第二天打电话询问爷爷的病情,弟媳说吃了药好多了,我放心了许多。
第四天下午,我还没下班,弟媳给我打电话说爷爷感冒厉害了,让我过去。我骑着车子到弟媳家看到爷爷,明显有气喘的声音,嗓子也不利索,我感觉爷爷的肺气肿又犯了。命令弟媳给老家的大爷打电话,商量着上医院。大爷来了后弟媳用三轮车拉着我和爷爷上了中心医院急诊科,做CT后诊断为肺气肿,爷爷当晚就住了院,我从心里感觉爷爷这是老毛病了,治疗几天就好了,没想到第四天的晚上爷爷因器官衰竭离开了人世。
相思
爷爷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和爷爷的感情胜过我和父母。毕竟爷爷和我朝夕相处了十五年,一老一小,相互扶持着,在彼此的身上汲取生活的智慧和力量。在老家,爷爷,奶奶最疼爱我,也是我精神上最大的依靠。20岁时,母亲因癌症病逝老家,当时我并没有感觉到多么伤心。通过出嫁,我懂得了失去母亲的落寞。有句话说得好:“有父母在,就有人牵挂,有人疼爱,有人可以依靠。父母不在,只能做一个风雨里独自奔跑的大人。”我深深地体会到其中的心酸和无助。生儿子坐月子期间,奶奶去世。随着年龄的增长,让我越来越感觉到真正对我好的人并不多,看着至亲一个又一个离去,我伤心极了。永远忘不了爷爷在昏暗的灯光下站在椅子上眯着眼消灭我衣服上的虱子;永远忘不了卖了一上午的白菜钱只够给我买一块油炸饼;永远忘不了年年春节给我烀猪头弥补我倔强的心;忘不了我们在一起劳动时的苦和难……
一晃爷爷去世3年了,奶奶去世14年了,母亲去世18年了。有人说人世间每去世一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所以,每当晚上出去时,我都会不自觉地仰望星空,看看天上的星星哪一颗在看我,默默无闻守护着我。不需要你们再为我遮风挡雨,只需做我内心中那棵最后的稻草足矣。
时间不会轮回,人死不能复生,失去的不会再有,自古以来悲欢离合伴随我们的一生。工作之余,挤出一点点时间多陪伴自己的父母,儿女,家人,不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只需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甚至默默地坐着相守,举手之劳看似简单平凡的小事,熟不知最容易被我们忽视的细节中隐藏着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作者简介】:董红艳,女,40岁。肥城市王瓜店初级中学教师。从教20年,一直以“五心”原则严格要求自己:给教育事业一颗诚心,给孩子一颗爱心,给家长一颗放心,给领导一颗安心,给自己一颗开心。对待教学工作,求真和创新是我必生的追求;对待育人工作,因材施教,不断发现和挖掘学生的潜力和闪光点,树立终身学习的成长意识,注重学生学习方法的指导,让学生乐学,会学,学好的教学理念。业余爱好看书,写作等兴趣广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