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点半多的时候,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工棚的外面,车上走下了刘卫兵一行三人。
一进工棚,刘卫兵看到没有学习报纸,没有唱毛主席语录歌,大发雷霆。他把工人们召集到一起,审问起来。“说,陆小雅为什么不领着你们学习报纸?”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目光就像号令一样,相视之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学了,没有一天不学的。”
“现在,她正躺在被窝里,学习什么了?”
一位姓胡的老工人说:“刚学完,她刚回去躺下。”
“那好,我考考你们,昨天的报纸登什么新闻了?”
工人们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答不上来。这时,陆小雅头发蓬乱地站在门口,不卑不亢地说:“和工人们没关系,是我不愿意读报纸,有事,请和我一个人谈,不要审问他们。”
“挺勇敢,挺勇敢!”刘卫兵点头自语道。“散会,陆小雅一个人留下。”
工人们都走了,李布节站着没动,紧紧地盯着陆小雅,面容上充满了恐惧和担心。
“布节,回去吧,我没事。”
李布节走了,刘卫兵点燃一支烟,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将眼圈吐出了一大串。
“你为什么不愿意读报纸?”
“那上面没有工人们需要的知识。工人们需要知道如何伐树,如何完成任务,如何吃饭,如何能活过今天。”
刘卫兵没有说话,而是盯着陆小雅,眼睛似乎掉了进去。
陆小雅感到脸有点发烧,低下了头。
“你不想回城了吗?你将来的孩子就在这大山里当一辈子工人吗?当一个目不识丁的出大力的工人?”刘卫兵走进陆小雅,右手的中指按在陆小雅的脸蛋上,一分钟左右,又将手放下。
一提到孩子的问题。陆小雅的心就难受起来。是的,孩子,自己将来有了孩子,就让他在这大山里过一辈子?连受教育的机会也没有?
刘卫兵察言观色,知道陆小雅此时斗争的很厉害,就借着酒力走过去,搂着她的脖子,轻声说:“我有能力将你调进城里,给你和李布节安排一份好工作。”
陆小雅听了这话,内心又斗争起来。刘卫兵不是夸海口,他确实能办到。李布节,孩子,他们该有一个幸福的生活。这样一想,她没有反抗,而是笑了笑。
在外面等着的工人们本以为屋里会发生争斗,可是听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李布节呆不住了,对大伙说:“我冲关进去看看。”
“不行,你去不合适,万一打起来,对你的将来,一点好处也没有。”一个工人拦挡说。
老胡说话了:“还是我去吧,我是老劳模,他奈何不了我。”他大模大样地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屋里的煤油灯一闪一闪的,豆大的火苗有气无力地飘一下,又飘一下。跟刘卫兵一起来的两个人坐在煤油灯旁,打着盹。老胡向墙角一看,没有看清,再仔细看时,看清了,刘卫兵正在系扣子,陆小雅紧张地整理头发。
老胡的心就像刺了一刀,头轰地一下,差点昏过去。他轻轻把门关好,回到木堆旁,工人们拥上来,问他屋里的情况,他说:“正在谈话,没什么大事,大家都放心好了。”他又把头转向李布节:“放心地回家去吧。没什么事。”他很勉强地笑了笑。
从那以后,陆小雅多了一句口头禅:“布节,假如……”
“假如什么?”
“不假如什么。”陆小雅这样轻声回答后,紧张地干活去了。
李布节是一个既粗心又实在的人,在他的心里,陆小雅是一个纯净如水的贤妻,他永远地相信她。但是,自从那次被刘卫兵玷污之后,陆小雅有苦难言。她是不情愿的,可是她却没有反抗,她是怕外边的人听见而瞧不起她吗?她怕得罪了刘卫兵,给她和李布节带来厄运吗?她怕刘卫兵不给她办返城吗?她自己无法断定是那种原因,反正,她没有反抗。她为此瞧不起自己,恨自己,她曾多次跑到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拼命地洗,凡是刘卫兵碰过的地方,她都使劲地洗,她想洗掉那些肮脏与龌蹉,以此表达对李布节的忠诚,她也曾几次想把这件事告诉李布节,可是她一点勇气也没有。她太了解李布节了,她知道,说出之时,就是分手之日。她也想到过死,可是又难舍李布节。她就这样,一天一天挨着时光,一天一天地折磨着自己。
后来她生了一个小女孩,孩子的诞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快活,也暂时地驱走了她心头上的阴影。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她给孩子取了两个名字,学名李爱陆,乳名幸福。
为了给陆小雅和幸福补养,李布节每天下班之后,还要到山坡上去捡木耳,回来晾干后,拿到镇上去,偷着卖了,换回一些小米和水果,给他们娘俩吃。
常言说,祸从天降。也有人云:祸不单行。那是一个星期天。李布节到山坡上捡木耳,听到树林子里有两个人大声说话,无意中,他听到了做梦也梦不到的奇闻。
“那小东西,多像刘卫兵啊。”
“哎,可惜李布节这样的好人了。竟不得好报。”
“‘其实,陆小雅也不是坏人,谁道咋搞的?”
“这话可别叫李布节知道,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李布节怕给他们看见,他们不好意思,就蹲在草丛里,他希望在听到一些更详细的情节,可是那两个人边说边走了。
他站起来,痛苦极了,愤怒极了,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回家?那个肮脏的家,那个肮脏的女人,那个肮脏的孩子,谁是值得留恋的?可是自己苦苦经营的这个小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