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午到了,玩耍的孩子们累了,饿了,有人建议,到对岸的玉米大棚去偷玉米。金雪立即表示同意,并提议:“咱们扯着手,淌水过河,淌到没脖子的地方再游过去。”孩子们呼啦啦,像一群鸭子似的,跑到水里,溅起无数的水花水柱,辐射向四周。
他们很顺利地游到对岸,弓着腰,走进大棚,每人偷了几穗还很嫩的玉米,又先后跑回了对岸。他们很熟练地拾到大水冲到岸边又搁浅在岸边的小木棒,堆在一起,又向一个钓鱼的老人借了一盒火柴,燃起火,烧起了玉米。玉米被烧得生的生,糊的糊,他们自己不嫌弃,就争抢着吃起来。吃饱了,他们把没烧完的玉米抱在怀里,互相扯着手,开始淌水,当水没脖子的时候,有两个孩子踩在了水下的深坑,落入水底,再也没有上来。剩下的孩子吓得面如死灰,哭喊着,拼命地喊救命,向岸上游去。金雪金雨紧紧地扯着金露,在上岸的时候,金露的脚被碎玻璃割了一寸多长的大口子,鲜血射箭般向外穿。
金雨用头绫子把金露的脚系上,金雪背起金露,金雨拿着三个人的衣裤,飞速向赤脚医生办公室跑去。死难的小伙伴他们已经没有时间顾及了。
等金大山马筠从地里回来的时候,金雪金雨他们还没有回来,听到溪水村发生的事,金大山马筠加入了救人的行列。马筠去找金雪金雨他们。
金大山扎了12个猛子,只救出一个孩子,另一个依旧没有下落。救上来的孩子是权泽豪的儿子权浩,金大山把他仰面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头垂到地面,用手按肚子,往外控水,水带着泥沙从他的嘴里鼻子里一起往外涌。一会儿,权浩便七窍出血,没有任何抢救的价值了。
权泽豪和朴英子一起扑向金大山,撕扯他,打他,咬他。“都是你那没有教养的孩子,害了我家小浩,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金大山起初不言语,任凭他们打骂。旁边又传来哭嚎的声音,金大山猛然醒悟,还有一个孩子没有救上来。他说:“你们想打想骂一会儿再说,我先去救人。”
说完,快步走进河水,向河中央游去。
这个没有救上来的孩子是李玉玺的小女儿小兰。岸上有人拿来了小兰的枕头,说是人的灵魂都在枕头里,灵魂和肉体是不可分离的,人落水了,将枕头扔进水里,枕头就会在有人的地方打旋,这样就可以找到落水的人。
枕头在岸上上百人的视线中飘飘荡荡,歪歪斜斜地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并没有在出事的地方打旋,有人大声说:“快到下游打捞吧!人指定冲走了。”
也有人喊:“金大山,往下游游吧,或许能找到。”水里的金大山听到了喊声,同另外几个人一起,边向下游着,边扎猛子,到河底摸着。松林河的下游,有一个大坝,小兰的尸体被大坝拦住,看坝的人用船运到岸上,报告了镇上的派出所,金大山推门迅速赶到现场,小兰的尸体已经硬得跟一个木头棍了。
金大山抱着小兰,沿着河岸向回走,其他人跟在后面,此时已是深夜了,只是月亮还不懂情地亮着。金大山觉得很深很冷,低头看看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条湿透的三角裤衩,他的两只脚早已给碎石玻璃什么的扎烂了,但他全然不觉得疼,那棵老槐树一样魁梧的身体,被饥寒交迫包围着,被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辱包围着,被满腔的怒火包围着。他挺着胸昂着头,在乱石上一步一步,稳健地前行,他知道,前面,等待着他的,是比地狱更可怕的东西。
进了溪水村,金大山停下脚步,他问:“孩子是放在我的办公室还是放在我家的院子里?”
李玉玺急了:“什么?难道你想不管了?”
“不,等到明天,给孩子买一些衣服,一切由我负责到底。”
“那好,有种的,这回,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就放在你的办公桌上。”李玉玺狠狠地说。
金大山把孩子抱到自己的办公室,派人取来了钥匙,打开门,将挂在衣服架上的大衣铺到办公桌上,把小兰放到上面,然后对大家说:“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发送孩子,老吴、老张,你们俩先在这里看着孩子,我去看看小浩。”
大伙都散了,金大山快步向权泽豪家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自己家的门前聚着一些人,院子里哭声吵声乱成一片。
走近了,他看到,自己的窗玻璃被砸得粉碎,装衣服的木柜摆在院子里,小浩躺在自己的被子上,朴英子正在连哭带骂数落马筠。马筠直挺挺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泪水泉一样往外涌。
金大山走过来:“小朴,你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孩子的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朴英子看到金大山,跑过去就是抓挠。金大山躲开她的手,耐心地说:“小朴,我金大山绝不做偷偷摸摸的事,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