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 局 》

作者：滕云飞

       刘小平下了盘好棋，而且也是他这辈子下的最好的一盘棋。

       那一年，我们单位来了一批客人，是柳州铁路车辆段专程来负责检修我们单位铁路专用线的内燃机车。

       在机车检修临近收尾时，柳州车辆段的王主任兴致勃勃地当着我们老主任的面和大伙说，他这次带队来大检修，随从人员里面有一位象棋爱好者，如果大家有兴趣地话，可以和他切磋一下。

       王主任话锋一转又诡谲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位棋手性格有些傲，一般地棋手还不放在眼里，你们这里有谁要是能够下赢他，我请他.……还包括你们大伙，去魚家馆聚餐。

        王主任的话音刚落地，就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大伙儿鼓起青蛙似的大眼睛，在确认王主任绝无戏言后，单位里一些像棋爱好者纷纷地涌过来向老主任报名。

       老主任见大家情绪高涨，决心不错，也很高兴。便从中慎重地挑选了五位棋手。经过一番商议后，双方在明亮洁淨的休息室里摆开棋盘"楚河汉界"般地杀将了起来。

       没想到不过一袋烟的功夫，老主任的脸立刻就被拉黑了下来。五位棋手中，已有三位上阵屁股还没有坐热，便被对手快刀斩于马下。上去的第四位刚过招也才十来个回合，就已陷入了泥潭，四面楚歌。老主任不忍心再看下去，悄悄地离开棋场，想咛嘱第五位棋手几句，不料这位棋手在一旁早已风声淚鹤，战战兢兢，脸色比老主任还要灰白。

        完了！老主任伸腰仰天长叹，深感本单位"蜀中无大将"。这时，有人悄悄走过来拉了老主任一把，又俯在老主任耳边悄悄地说，何不叫刘小平"鬼师"来，或许他能行。老主任一听，眼晴立刻亮堂了许多，猛拍了下脑门说，这个刘"鬼师"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说完忙叫人去找。有人提醒说，刘小平请病假正在家休养。老主任着急地说，还休什么养？现在是火烧眉毛了，赶快去告诉他，单位有急事，叫他马上来。

       下属正要离开，老主任又咛嘱说，先不要告诉他什么原因，叫他直接来我的办公室。下属听了点头飞快地离去。

        刘鬼师何许人也？他名叫刘小平，四十余岁，身材矮小偏瘦，走路“风吹杨柳”。但此人酷爱下中国象棋，且视棋如命。在厂里比赛一直稳居冠亚军，参加市里棋赛也曾经入围获奖名单。

        由于刘小平下棋神出鬼没常使出怪招，令对手大伤脑筋，所以就有人给他起了个"鬼师"的外号。

        老主任刚走出休息室，第四位棋手已被斩杀，第五位棋手缩手缩脚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老主任，苦笑着想打退堂鼓。老主任忙拉他在一旁鼓劲说，怕什么？又不是拉你上刑场？..……你上去，下棋走慢点，给我顶住，只要顶住二十分钟，就是输了，我也给你记功。老主任的这二十分钟，就是要赢得刘小平的到来。这位棋手听了老主任这番凝重交底的话语，像吃了颗定心丸，心情才平静地慢慢地走向棋场。

        刘小平喘着粗气，额头沁些汗洙地奔来了，又忐忑不安地随老主任走进办公室。老主任微笑热情地请刘小平坐下，又递上一杯早已泡好的上等普耳茶，说，小刘呀，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刘小平疑惑地回答，还行，不知老主任唤我何事？老主任听了放下心来，告诉刘小平说这次紧急把你叫来，是有个很重要任务交给你，这个任务吗，也只有你能堪此重任。刘一平听之若宠，脸色紧绷又一脸地茫然。

        老主任说，我们的机车检修即将完毕，对方来了位下象棋的人，出言不逊，还扬言要荡平我们单位，有几位兄弟勇敢上去与之交锋，一眨眼就败下阵来，现在还剩最后这一位，正在作拼命抵抗，估计也快“没命”了，现在也只有指望你了，所以我请你小刘，勇敢担当，提枪上马，扭转战局战胜他，为我们单位爭光。

       刘小平一听，老主任心急火燎地把他召来，原来是为了下棋一事，心情才平静地缓了口气。同时，也被眼前的局势和老主任的话语而凝重压仰。

        对手是何许人也？刘小平急问。老主任迟疑了下说，听王主任讲是柳州车辆段的维修人员，何足惧之。

       老主任说完又询问刘小平有何困难？面对老主任的关切和临危受命，刘小平内心暗暗地捏了一把劲，说，不碍事，照老主任的指示办，前去迎敌。老主任听了很是高兴，但又提醒刘小平千万不可轻敌，对方毕竟是有备而来。刘小平听了，也点点头。

         临出门时，老主任要刘小平将那杯温热的普耳茶喝尽，说，三国时期有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这杯温茶，你权当是温茶退强敌吧。刘小平听了很是感动，二话没说，将普耳茶一饮而尽。

        刘小平刚将茶饮尽，棋场上的第五位棋手已"血洒疆场"，老主任一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二十三分钟，超额完成了老主任要求的时间。老主任上前紧紧地握住这位棋手的手，感激他的顽强抵抗。

         王主任见老主任又带来位相貌不扬的人，脸上喜笑，并露出不屑之色。老主任拉着刘小平对各位介绍说，他叫刘小平，是夲单位的，爱好下棋，看他行不行吧。王主任接过老主任的话，笑着说，行啊，兄弟单位，不用客气，从哪来都行。只要能战胜我的这位棋手，我就对现我的诺言。

       刘小平一听，怎么？还有诺言？一旁的老主任却早己用力地抓了刘小平一把，说，不管那些，你只管好好给我下你的棋。接着又关切地询问对方是否休息片刻？王主任笑说，不用，不用，我的棋手精力充沛的很。俨然一副“杀鸡不用牛刀”很舒坦的气势。

       老主任听了有些尴尬，但还是退了出来。

        双方就位入座，棋子有人早已摆好。这盘对局还未开战，就因为刘小平的到来，四周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空气仿佛显得格外的沉重。

         对方伸手做了个礼让先行，刘小平客气回绝。两人只好猜行，结果还是刘小平先。刘小平盯着棋盘，静了静神，悄悄地窥视对方几眼，又想了一分钟，便用纤细的手指在棋盘的右边，走了步"兵一進一"。

       刘小平的这步棋一落，在观战的人群里立即传出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大声说话。我们和老主任先是一惊，后又见对手拧眉托腮长考，便知道刘小平这步棋是出怪招了。老主任也心里暗喜:这个刘鬼师呀。

       面对刘小平这种不按常规古怪似的开局，对方云里雾里惊疑了五分钟，才有些茫然勉强地应了一招。刘小平见对手棋路模糊，马上按战略部署实施，右边的车马炮快速地杀了出来，并占据了棋盘上的有利位置。十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和老主任欣喜地发现，对方的双眉始终是紧拧着，而且行棋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反观刘小平，则是一副安然若定胸有成竹的模样。

       又走了几十个回合，老主任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因为盘面上刘小平已占优势。我们和老主任心想，这盘棋，刘小平应该拿下了。

       但对手岂是等闲之悲？何况老主任说过对方是有备而来。果不其然，对方施尽了看家夲领，将刘小平使出的各种招数从容不迫地一一化解。最终，尽管刘小平还多子，但棋盘上已呈无杀局面，两人只好握手言和。

        这盘扣人心弦的象棋大赛下成了和局，耗时一小时十五分钟。对手连连称赞刘小平下的好，棋很有功力。刘小平听了却连连摆手。但一旁的老主任不甘心地面容上，写满了惋惜。王主任看在眼里，他走过来，拉着刘小平的手，对老主任和我们大伙说，这位棋手呀，，水平很不错，虽然我对象棋不大内行，但我看出他能跟我的棋手下和，还差点赢，就足以证明他的棋艺很了不起，也说明你们这个小单位，还真是藏龙卧虎。

       王主任又侧头过来对老主任笑着说，你们也不要觉得刘小平没下赢很惋惜，你们知道我今天带来的这位棋手是谁吗？实话告诉你们吧，他就是去年在广西职运会象棋个人比赛中荣获第三名的，名字叫陈军。

        王主任的话音刚落，像天空一声雷响，我们和老主任都大惊失色，大伙儿齐刷刷的眼晴都射向那位棋手，向是看外星人。

       王主任又接着说，虽然刘小平没有下赢，但水平确实很高，他不畏强手敢于拼搏精神确实也值得我们学习，我也改变我的诺言，今晚我决定:请客。

       王主任的这一番话，马上激起热烈的掌声和一片沸腾地欢呼声。

        在老主任的办公室里，老主任对刘小平没有拿下对方还是有些觉得惋惜。刘小平却说，主任呀，对方却实是高手，这盘棋我占尽优势却拿他不下，足见棋技远在我之上。他能在不熟悉布局且又十分被动的形势下扭转危势，确实不一般。再者，我事先不知道他是广西第三名，如果知道再下的话，那情形大不一样了，别说是下赢，恐怕想和的机会都没有。

       老主任听了刘小平的这番话，也暗自点头，认为刘小平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刘小平确实为单位爭了光。

        老主任始终没有忘记今天的像棋比赛。

         到了年底评先时，老主任把工会积极分子的一个名额给了那位顽强阻击的棋手。而把我们单位最重也是唯一的一个先进个人生产者的指标，特批给了刘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