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市部主任就是权泽豪的妻子朴英子。自从她了解了金大山的一切后,她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内心里,她对金大山有同情,有敬佩,还有几分爱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这种爱慕之情越来越强烈。所以,她每次从金大山家门前路过,都要向窗内望上一望,她希望金大山也能把她看见。可是,一旦目光和金大山相撞时,她又紧张地移开去,快步走了。
她见马筠站在门前,脸木木的,腼腆的像个害羞的少女,就知道她一定是有事来求自己。她热情地把马筠让进办公室:“是大嫂,快,请坐。”马筠按着她的指点坐下:“挺忙吧?”
马筠想找一句恰当的话来表心意,可是,搜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不忙,你有事吧?有事就说,别客气。”
“我母亲牙不好,身体又越来越差……”
“我明白了,不用说了。粮本呢?”
马筠从衣袋里掏出粮食本,不好意思地递过去。
朴英子在“面粉”栏上写上30斤,在大米栏上写上20斤,然后对开票的一个女青年说:“小张,把这个账给算了。”
马筠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多谢,太谢谢了。”
朴英子说:“客气什么,以后,你每月都可以领这份细粮,我知道金……”她没有把话说完,不自然地笑了笑。
金大山听说马筠背着他去走后门,大发雷霆。结婚快20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什么吃什么,走什么后门?别人家能生活下去,咱们为什么就不能?”
金大山这样发怒的时候,马筠正在烙饼。今天的事办得这样顺利,她无比的高兴。似乎近一时期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她把粮食扛回来以后,就计划着今晚改善生活。她割了三两猪肉,做成了白菜炖土豆,又烙了10张饼。金大山喜欢吃糖饼,她就单独为他烙了两张家加糖的,其他人都是不放糖,因为她家的生活不比别人家,有买白糖的那份钱,可以买几斤米,填补全家人的饭食之用。她干得非常起劲儿,尽管忙乎得满脸是汗,嘴角依旧露出满意而兴奋的笑容。金大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怒声,将她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她了解丈夫的脾气,此时,对他做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她朝丈夫笑了笑说:“下班了?快进屋歇歇吧。”
她见金大山没有言语,又继续低头烙饼。
金雨看爸爸这样对妈妈发脾气,急了:“爸爸,你不该这样说妈妈,她都是为了你才这样的。”
“对,妈妈是为了你才去走后门的,你不该这样说妈妈。”金露也插嘴说。
金大山低头看看两个孩子,两张严肃的小脸正抬着头用祈求原谅的目光望着他。
金雪走过来,冲着弟弟妹妹说:“小孩子,大人说话别乱插嘴。”
金大山没有和孩子们说什么,而是冲着马筠说:“我不能原谅你,下一次,再别去了。”说完,走进屋去,打开半导体,音量放得大大的,他的胸脯一鼓一鼓的,粗粗地喘着气,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肝火。
马筠没有抬头,用颤抖的手翻过来一张已经糊了的油饼,随口答道:“知道了。”泪水便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无息地往下滚落。
金大山坐在半导体跟前,看上去像在听,其实,广播里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见,他对刚才的脾气很懊悔,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呢?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借丈夫的权力去为自己或是家人办任何私事,现在她去走后门,的确跟孩子说的那样,完全是为了自己,应该理解她啊,告诉她 这样做是搞特殊化,作为通情达理的她,怎么会不理解自己呢?这一顿脾气发的,对他的打击恐怕不比跟她说离婚差。金大山坐不住了,迅速走到外屋,站在马筠身边看她干活。马筠知道丈夫站在身边,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刷锅,刷了一遍又一遍,金大山知道她在落泪,将她的腰直起,接过刷子刷完了锅。“吃饭吧!”
马筠轻声说着,搬了桌子往屋里走。金大山拿碗筷跟在后面,夫妻两个走到屋门的时候,听到三个孩子正学着他们的语言动作做游戏。金露指着金雨叫:“有什么吃什么,为什么背着我去走后门?下次不许这样做了!”
金雨装作哭泣的样子:“知道了!”
金雪在一旁叉着腰说:“妈妈真熊,要是我,非跟爸爸干一仗不可。”
“呵,你们在奚落我是不是?爸爸郑重地宣布,是爸爸脾气太坏,以后绝不再发这样大的脾气了。不过,走后门搞特殊化,是错误的,你妈妈也有错,你们长大了,可不能学你们的妈妈哟。听见了吗?”
三个孩子齐声答道:“听见了。”
金大山马筠对视一笑,孩子们也都活跃地笑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快乐的星期天啊!金大山马筠带领三个孩子来到黑瞎子沟的工人大棚里,参加李布节陆小雅的婚礼。
李布节、陆小雅来到这里劳动改造以后,两个人便互相照顾,打带也好,刨穴也好,陆小雅始终跟不上。她生在城里,长在城里,没有干过体力劳动的活计,冷丁干这些棒男人才能干得了的重活,她是吃不消的。第一天刨穴,她只刨了24个,两只手便磨出了13个大泡,晚上不敢洗脸,不敢攥拳头,甚至不敢放在被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