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忠、马吴氏都害怕了,双双跪在马筠面前,痛哭流涕,不住地求饶,认罪。
马筠不再哭了,从背包里取出路上买的蛋糕,倒了一杯开水,分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块,然后,一口一口地喂马老太。马老太三个孩子都吃好了,马筠将马老太用背带背在背上,抱起金露,对金雨金雪说:“扯着妈妈的衣襟,跟住!”然后走出门去。
马忠上前阻拦:“妹子,别,要走,也得等天亮雨停了再走啊,我对不起老人还不行吗?”
马筠什么也没说,像没听见一样,撞开马忠,大步向前走去。老人在背上,像泰山一样压着她,因此,她走起来很慢,也很艰难,腰弯得几乎和地面平行了。
马忠见拦不住,回头喊了一声“套车”,然后上前托着马老太的臀部,同马筠步调一致地前行。
马车套好了,跟在后面,车上坐着马忠的四个大一点的孩子。
四个孩子都哀求马筠,让她把奶奶放在车上。马筠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依旧艰难地走啊走的。金雪、金雨、金露坐了一天多的火车,又折腾了快一夜了,疲惫得举步维艰,甚至快要睡在泥地上。
金雨央求母亲:“妈妈,让弟弟坐在车上吧,让姥姥坐在车上吧,你也坐车吧,你都累得快走不动了……”马筠听到金雨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知道孩子上火了,她担心孩子生病,就问:“你很累了,对吗?”
“对。”金雨点点头。马筠将马老太放在车上,又将金雪金雨抱到车上,叮嘱小姐俩互相扯住,别掉下来,自己抱起金露,跟在车后步行。
八里路,对于一个轻装上阵的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集疲劳、紧张、着急、愤怒、悲痛于一身的马筠来说,八里路就跟八年抗战一般艰难。但她不想哼一声,也不想露出疲惫的情态,她不愿马忠他们把自己当女流之辈看待。黑魆魆的夜色里,她咬紧牙关,挺直胸膛,把千斤重的双腿抬得很高,毫不减速地跟着马车走。
马筠的这些反常的举止,在三个孩子的心目中留下深深的印记。
后来,三个孩子分别问过马筠:“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大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大舅?”
马筠想了想说:“对待不仁不义的人来说,不管是谁,都不能留情。”
“可是,他是你的哥哥呀。”
“你们的姥姥是他的母亲,他都不孝顺,他也就不配做我的哥哥了。”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他们表示: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好好地孝顺姥姥。不像大舅那样。
马筠笑了。
马老太在医院住了六个月,命是保住了,可右半个身子不能再动了,成为永久的遗憾。
出院那天,金大山对马筠说:“让老人家住在咱们家吧,咱们虽然不像从前了,但总比农村要好得多。”
马筠那呆滞的目光看着脚前那一米远的地方,没有作答。金大山处于劳动改造阶段,三个孩子逐渐成长起来,家里月月要添议价粮,仅凭金大山70多元的工资,全家人的日子本来就强维持,再添加一个病残的老人,她担心,会在金大山的肩头上,再压上一座山,把他本来就病魔缠身的身体彻底压垮。“还是,送到哥哥那里去吧。这6个月,哥哥多次来看妈,有改悔之意,相信以后他不会再那样待妈妈了。咱们可以每个月寄去一些钱和药。”
好半天,马筠才这样说。
“有咱们吃的,就有老人吃的,就这样定了。”金大山用那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拍了拍马筠那瘦弱的肩头,转身到外面劈柴去了。
从此,马老太便成了这个当权派家庭中的一员。金大山对马老太就像对自己的生身母亲。每月开工资,他都给老人买回一斤蛋糕,一瓶罐头,亲自拿给老人:“妈,给,吃没了再买。”马老太接过来,乐得合不拢嘴,她自己不舍得吃,把东西分给三个孩子。金大山看到了,就把三个孩子叫到一起,教导他们说:“要从小养成孝敬老人的习惯,姥姥身体有病,应该吃补品,你们都是小孩子,不要养成争吃争穿的坏习惯,记住了吗?”
三个孩子都答:“记住了。”
金大山家里的生活比以前还要糟糕。每月的供应粮不到20天就吃光了,幸好还有全家人劳动所得来的玉米面、玉米碴子,马老太没有牙,咬不动玉米碴子,整天吃玉米面饼子或者糊糊粥,饭到了嘴里像咽苍蝇一般。
看着老人一天比一天变坏的身体,金大山夫妇一筹莫展。当时,粮店一个月只供应每人1斤大米,8斤白面,剩余都是高粱米、大麦米、大碴子、玉米面等粗粮。马筠深知金大山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就把家里大部分细粮给金大山吃,三个孩子吃两和面的发糕,每月一次大米粥,她自己一粒细粮也不下肚,马老太来了以后,金大山就嘱咐马筠,把细粮都给马老太吃,他和孩子吃一样的就可以了。他怕马筠伤心,还故意幽上一默:“忘了咱们吃高粱米饭团的生活就等于忘记咱们的初恋啊。”
生活的磨难,马筠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所面对的是两个病人,一个是全家人的主心骨,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