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军与列兵(喜剧小品)
编剧:虚无先生
时间:现代,深秋某日
地点:东海某前沿小岛
人物:列兵——21岁,观通报务员,海军列兵军衔
将军——60岁,海军某部将军,海军少将军衔
[场景:舞台正中置一张较旧的办公桌和两张木椅,桌上放一部手摇式电话机和一部电键;桌底下有脸盆,内有洗漱工具及菜刀、擀面杖等。一道屏风置于办公桌中右侧,上挂醒目条幅:以岛为家,以苦为荣。旁挂一小黑板。
[音响:海涛声,汽笛声。幕内喊:“补给船来了,搬菜筐喽!”
[幕启:着中山装的将军亲切地注视或抚摸场中物品,然后踱步到条幅前伫足仰视。列兵着作训服搬菜筐上,发现将军一惊。轻轻地将菜筐放在地上,悄悄行至将军身后,用手指顶住将军后背。
列兵:(威严地)不许动!举起手来!
[将军缓缓地举起手,列兵在其身上上下摸索。
列兵:你的武器呢?
将军:我到这儿来还用带武器吗?(转过身)
列兵:你敢看不起我?我正告你,本人是中共海军报务员,不!是情报员,代号007。
[将军笑
列兵:严肃点。(左右寻视)老实坦白,你的潜水具呢?
将军:潜水具?
列兵:你别给我装糊涂,没潜水具你怎么来的?
将军:我是乘船来的。(放下手)
列兵:(缓缓后退)我警告你,你要是耍花招儿,(从桌下抄起擀面杖)我手里的少林棍可不答应!
将军:(哭笑不得地)好好好,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
列兵:你还会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将军:我还会唱《人民海军向前进》哪!
列兵:你对我们部队还挺了解呀?
将军:我应该了解,这是我的职责哟。
列兵:(得意地)可惜呀!你再想了解也没机会喽!
[列兵拉抽屉,拿出纸笔,坐下。
列兵:(一手拿擀面杖,一手拿笔)姓名,年龄,职业,任务?
将军:怎么,你没听说?
列兵:废话,我又不是你们总部的头儿!
将军:(长笑)哈……(对观众)我成特工啦!(对列兵)小鬼,这儿离那儿几百海里,我这么老的特工潜得过来吗?
列兵:(半信半疑地)那么,你……真的是乘补给船来的?
将军:如果不是,难道我会飞不成?
列兵:(缓缓放下擀面杖)那你是干什么的?
将军:你猜猜看。
列兵:(作冥思苦想状,对观众)哎呀,瞧我这记性,我们连长说,这两天要来位工人师傅帮我们修灯塔!(对将军)老师傅,对不起,(握将军手)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将军:我不是修灯塔的师傅。
列兵:(一怔)不是?
将军:你再猜。
列兵:(复作冥思苦想状,低头时似突有发现,用脚踩)臭毛毛虫,捣什么乱!(猛一敲脑壳)哈哈,对喽,您是毛毛虫的爸爸!
将军:什么?我是……毛毛虫的爸爸?
列兵:噢,对了,您不知道我们班长的外号。
将军:这倒有意思,他怎么叫毛毛虫呢?
列兵:说来话长。去年夏天刮台风补给船不能送给养,口粮吃光了以后,我们天天吃那午餐肉罐头。
将军:(自言自语地)倒比炒面好吃点!
列兵:好吃?一顿两顿还行,时间长了不要说吃,一看到就想呕,所以班长就抓毛毛虫(指地上)就这种,煎着吃。
将军:那东西真可以吃?
列兵:班长说味道还不错。后来呀,这事给基地演出队的编剧知道了,编了个相声叫《孤岛春秋》,专门写了班长吃毛毛虫的事儿,再后来,我们就管班长叫“毛毛虫”了。
将军:哈,这倒挺有意思,这么说你是一直吃午餐肉的啦?
列兵:饿两顿吃一顿,其实饿极了吃什么都挺香,就是毛毛虫例外,我一看到毛毛虫啊,我这肚子里就长毛!
将军:小鬼!(抚列兵肩膀)你们班长呢?
列兵:下岛了,可他说过这几天您可能会来。
将军:(对观众)我干脆默认了吧,要不,等会儿没准又把我当成克格勃了!
[列兵从脸盆里拿军用茶缸倒水,递向将军]
列兵:大伯,可能有点……有点牙膏味儿!
将军:(接过,喝一口)味道还不错。
[电话铃响,列兵接。
列兵:喂……你声音大点……什么?……将军……喂喂,来岛报到?……喂喂喂。
[拼命摇电话,无可奈何地挂掉电话,自言自语]是将军来岛哪?还是将军来报到?(抬头看将军)嗯,大伯,您是不是将军?
将军:你看像吗?
列兵:(指点将军)看您这风度、这气质倒挺有将军味儿,可您是毛毛虫的爸爸呀!
将军:就是嘛!
列兵:(自言自语地)将军来岛,不大可能!(摇头)将军来报到呢?肯定是要来个新兵,名叫将军,太好了!(唱)一个新兵名叫将军……
[将军边喝茶边指点列兵后背,慈祥地笑。
[列兵小跑至黑板前,拿粉笔写,边写边自言自语。
列兵:新兵将军近日来报到(边往回走边自言自语)名字起得倒不错,还想当将军,在岛上呆半年不变傻子就不错了。
将军:怎么,要来新兵!
列兵:嗯。哎,大伯,等班长回来带您到我们基地大院去看看。
将军:好哇!你们基地大院一定很漂亮喽?
列兵:我还没到基地大院去过呢!
[列兵作憧憬状,将军若有所思,沉默少顷。
列兵:大伯,您瞧我这么笨,连陪您说说话都不会。
将军:不,我觉得你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
列兵:大伯,我给您朗诵一首诗吧。
将军:好哇!(故作神秘地)是不是爱情的?
列兵:您真理解我们年轻人,不过保证不像席慕容的爱情诗那么缠绵。
[将军含笑点点头,列兵清清嗓子。
列兵:金锚飘带太短/够不到飘忽的云朵
将军:等会儿,这“云朵”是什么?
列兵:是什么?是姑娘。悠悠地落在枯黄的树枝上/弯曲成一个无奈的问号
将军:句子挺有味儿,谁的诗?
列兵:我的。通往伊甸园的航道遥远/鸿雁闯不过海上的风云变幻/沉重地跌入滔滔黑浪/溅起一个夭折的故事
将军:夭折的故事?这么说,你失恋了?
列兵:(无表情地点点头)潮水澎湃得疲倦了/孤岛依然有日出的辉煌/涛声中吹响洒脱的口哨/揉一把破碎丢进波峰浪谷。
将军:“破碎”是什么?
列兵:这个(从桌上抓起一张纸撕碎向下一丢)
将军:洒脱,洒脱!像个军人,像个男子汉哪!她怎么变心了呢?
列兵:也不能全怪她。人离得那么远,岛上通信又不方便……她坚持了半年,然后就和一道儿做生意的那个我的铁哥儿们好上了,(长出一口气)其实这也没啥,妇女都解放好几十年了嘛!
将军:别灰心,好姑娘多得很!
列兵:您说得对!咱基地话务连那个小总就不错!
将军:小总?电话总机的总?话务员小总,哈哈哈!
列兵:我也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名儿。人名不过是个记号,我小时候有个朋友还叫狗蛋儿呢!
将军:(笑)哎,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小总的?
列兵:(食指横在嘴上)嘘,大伯,您小点声儿,要是给连长知道了要刮鼻子的。
将军:(故作神秘状)有那么严重吗?
列兵:咳,您不知道,部队最讨厌这事儿。其实我没见过她。上次我妈来看我正赶上台风,上不来,在基地招待所住了二十多天又回去了,多亏小总热心接通了电话,还常去照看她,要不,我连妈妈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列兵动情地远眺,将军深有感触地抚摸列兵肩膀,沉默少顷。
列兵:大伯,都是我不好,提这事儿干嘛!弄得您也高兴不起来。
将军:我喜欢听,你有啥苦楚都讲出来吧!
列兵:有啥苦楚?这岛是咱中国的,总不能让老外来守!
将军:说得好!
列兵:我发现咱爷俩那条……那条……什么沟来着?
将军:代沟。
列兵:对,代沟很浅。跟我爸爸我可从不敢这么随便说话。
将军:放心!有啥绝招儿你只管跟大伯抖落出来吧。
列兵:大伯,不是吹牛,要提绝招儿,班长我俩可都不含糊。
将军:你们都有啥绝招儿?
列兵:班长的绝招儿是学猫叫。不是吹,我敢肯定咱岛上连一只耗子也没有。
将军:哈哈,那你呢?
列兵:学狗叫。我一叫,这岛上的狗全叫。
将军:你能不能给我学学?
列兵:不好意思!这样吧,大伯,咱爷俩下五子棋,要是我输了就学!
将军:看来还得艰苦奋斗一下。行,就这么定了。
列兵:那您输了呢?
将军:我可没啥绝招儿哇?贴纸条,怎么样?
列兵:不行,那太便宜。钻桌子,对,钻桌子!
将军:(摸摸腰,皱眉下决心)行,钻桌子就钻桌子。
列兵:(伸出小指)君子一言——
将军:驷马难追。
[将军哭笑不得。二人勾指。
列兵: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赖!
[列兵在纸上作打格状,然后递给将军一支笔,二人下五子棋。片刻后。
列兵:哈哈,您堵不住我啦!钻桌子,钻桌子!
将军:好,说话算数,钻!
[将军活动活动腰肢,猫腰欲钻,屡试不就。
将军:小鬼,你来帮我一把。
列兵:大伯,要不您就贴个纸条吧。
将军:不,君子言而有信!来,帮个忙(又猫腰)。
[列兵一手按住将军的腰,一手扶住将军臀部。
列兵:大伯,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使劲儿。一、二、三……
[将军努力猫腰,欲钻过,上衣口袋里的军官证掉在地上。列兵拾起。
列兵:(警觉地)你怎么会有军官证?
将军:小鬼,快给我。(看列兵欲翻开)你千万别翻开!
列兵:(怀疑地)为什么?
将军:你要是翻开呀,咱们就玩不成了。
列兵:玩不成了?好哇,差点上了你的当!老实说,你到底是不是毛毛虫的爸爸?
将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毛毛虫的爸爸?
列兵:(突然猫腰从脸盆里抓起菜刀)向前走五步,然后站着别动!
将军:只要你不翻开,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
列兵:一切行动听指挥?你唱《人民海军向前进》也没用!转过身,把双手放在头上。
[将军依言而做
列兵:现在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放弃这个权利,那么你所说的一切,将在法庭上作为呈堂证词。
将军:哈哈哈,007变神探亨特啦!(欲转身)
列兵:不许转身!
[列兵眼睛盯住将军,并悄悄打开军官证,一怔,揉揉眼再看,走到将军身体两侧偷看将军的脸。
列兵:(对观众)呀!糟糕,闯大祸喽,完了,完了。(慌慌张张找军帽,突然发现在头上,向将军跑步,将军转身,列兵立定,抬左臂至半又放下。敬礼)报告将军,无名岛列兵正在……正在……
将军:进行抓特工演练。
列兵:首长,您……我……犯了严重的错误……太对不起……请您原谅……不,是处分……
将军:(抚列兵头)小鬼,你警惕性高,这不能算错。(故做严肃地)不过你也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从列兵手上拿过军官证)不让你打开偏要打开,怎么样?连钻桌子都耽误了吧?
列兵:首长……真不好意思。
将军:有啥不好意思?我还得谢谢你帮我锻炼身体哪!(活动腰肢)来,咱们继续钻?
列兵:(挡在桌前)首长,别,别,可千万别钻了,首长。
将军:小鬼,你别一口一个首长的,还是叫我大伯吧,叫大伯亲热。
列兵:是!首长,不,大伯,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驰骋疆场的大英雄!
将军:不,四十年前我和你一样,就是这座岛上的一名列兵!
列兵:真的?!
将军:那还有假!怎么样?守岛兵也可以当将军吧?
列兵:太传奇了!这简直像是做梦!哎,大伯(搂住将军脖子)那您可得在这儿多住几天!
将军:放心!我的离休命令昨天才下来,这不,(指小黑板)我今天就来报到了嘛!
列兵:大伯,您在笑话我了。
将军:我是认真的。在下一班补给船来岛之前,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
列兵:那怎么行?哎,对了,首长,这几天我们班长不在,您就代理班长吧?
将军:好!那我就再过一次当班长的瘾!(威严地)列兵!
列兵:到!
将军:集合!
[列兵跑步至将军对面做立定、对齐动作,然后稍息
将军:科目(列兵立正)先稍息!本班长郑重宣布抓特工演练结束。下一个科目,我担任战备值班,你整理内务卫生。
列兵:(立正)是!班长大伯。
[二人大笑。灯光渐暗。音乐起,暗淡灯光下,将军作持枪状伫立,叠画在天幕上的小岛的最高峰。
[音乐起,幕落。
(创作于1994年 原载《水兵文艺》)

虚无先生,又名愚叟、真言。笔耕数十年,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剧作等作品多种。著有《激情飞歌》《梦里的故乡》《活着 想着 写着》《远去的风景》《为了纪念的记忆》《迂生愚论》《古风-打油诗300首》等9部。近年以诗歌创作为主,诗风通俗、细腻、走心,出版情感诗集《我和另一个我》。
诗观:好诗歌在心底,好诗人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