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斯科列车凶杀案
文|陈玉兰
四
剥茧抽丝
这是一个挑战,很严峻地挑战。乘警说。
说说看。张探长饶有心情。
案子看上去天衣无缝,失踪人插翅已逃。
如何这样说。
失踪人有可能跳车逃走。
这个不大可能。
会不会藏匿在其他车厢。
可能性不大。
失踪人看来早有准备。
不像。
难道已经死亡。
还没有发现死亡的迹象。
还活着。
从勘查现场情况来看,失踪人还活着,且在这节车厢内。张探长语气肯定。
乘警一脸惊愕。
张探长与乘警整理谈话记录的同时,排列出一张时间表:
八点零五分 黄副工程师在站台与诗人吸烟谈话。谈话内容:对离开北京恋恋不舍。
八点十分 火车驶出北京火车站。
八点二十分 黄副总工程师与詹处长在甬道内谈话。谈话内容: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九点十五分 黄副总工程师与肖掂包在厕所相遇。双方没有说话,但各自神色紧张。
九点四十分 助手胡缪发现黄副工程师消失。
九点五十分 莉莉娅看到黄副总工程师在水房打水。
这时,列车长把有关乘务员叫来。张探长又向她们了解一些情况,没有发现重大有价值的情况。
一行人走后,张探长继续分析,时间就是证据,把刚才几位旅客的谈话纪录,整理出启发性的几点:
1、黄副总工程师可能此次离京一去不回。
2、黄副总工程师也许他方有知己。
3、黄副总工程师也许有难言之隐。
4、黄副总工程师与肖掂包有不愉快接触。
5、黄副总工程师有故意躲避助手胡缪之嫌疑。
6、助手胡缪与莉莉娅所见黄副总工程师时间误差十分钟,经核实二人手表时间是一致的,二人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
7、假若有一人故意说谎,这十分钟能证明什么。
张探长让乘警画出每位旅客的座位图。

张探长把詹部长和莉莉娅的名字用红笔圈住,想再次对二人谈话,做更进一步地深层次了解,把二人基本情况写在记事本里:
詹部长,中共党员,干部,政治可靠,身居要职,政治敏感性强,与黄副总工程师谈话时间最常,“出去躲一躲”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莉莉娅,开朗活泼的女孩子,热情,爱说,与胡缪的“时间差”必须落实。
张探长一只手拿着铅笔敲击桌面,一只手拿起杯子准备喝口水,门突然被推开,莉莉娅闯进来,太可怕了!她尖叫着捂住嘴叫喊着:这可真是太可怕了,在我旁边一号包厢里流出了血,全是鲜血。
她忽然向前一扑,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这是张探长始料不及的,急忙令服务员看护好她,与乘警到1号詹部长的包厢查看。包厢门紧锁,门缝里确有鲜血流出,敲击几下不应,叫来列车员用钥匙打开,眼前情景使人惊呆:
詹部长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座位上,面目安详,与睡着了没有什么两样,仿佛正醉酒酣睡,身上的衣物整齐不乱,深蓝色大衣下端露出茶色的裤子,穿着白色丝袜的脚随意伸展,床下是一双摆放整齐的黑色皮鞋,像是刚刚擦过,闪着柔和的光。房间一切物品摆放井井有条.只是包厢里很热,窗帘拉开,窗户大开着,像一座烘焙厢干燥烦热。詹部长仰面躺在生硬的座位上,一动也不动,血衣上血迹斑斑,左手上的血仍在滴滴答答流淌,血沿着手腕滑到了手背,再沿着指尖,一点点滑落地上,慢慢流向门外;右手握住一把苹果刀,刀尖上沾满血迹,还没有凝固,血腥气在他身边四周弥散开来。
詹部长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
是自杀?还是他杀?乘警拍了照。
张探长的眼睛在房间里四处扫描,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翻看詹部长的尸体,发现一样东西迅速放入乘警拎的塑料袋里,再用戴白手套的右手,把苹果刀放在左手上试锋,刀刃锋利无比。细看詹部长的刀口,有三公分大小,动脉血管割裂,刺伤程度深浅一致。
詹部长的衣裤兜内空空,喝水杯没有找到,适才拎的公文包也不见了。
詹部长没有留下遗书。
张探长觉得没有遗书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一般不写遗书的人往往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探长走到窗前,一滴水珠像一个奇异的精灵,闪着怪异的光芒,他急忙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只细长的玻璃吸管,把水珠吸进去。发现窗户上还有残留的烟灰,他收存一些,用手指弹弹烟灰,让乘警把窗户关上,对惊慌失措的列车员说:人已经死了,死了没多久,
死得倒是干净。
张探长回到餐车,继续询问醒过来的莉莉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门口有血迹?
刚刚,我去打水,出门便发现了。莉莉娅回答。
我与你谈话以后,你与詹部长还有没有接触?
没有。莉莉娅否认,一副余惊未退的样子。
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有人去过他房间。
我没有发现。
你有没有听到他的呼救。
没有。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了,太可怕了,我希望你们尽快抓到凶手。
我会的,谢谢你的帮助,希望你继续帮助我们。
莉莉娅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张探长立即与分处领导取得联系,彻查詹部长身份。
是谁杀死了詹部长。乘警焦急地说。
你怎么看?张探长问乘警。
从现场勘查来看,像是自杀。
往往肉眼见到的,未必是真相,事情不会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也许真的是仇杀。
那几名旅客中谁又是凶手。
刚刚一名旅客失踪,又一名旅客死亡。
你不觉得失踪也好,死亡也罢,都有些蹊跷吗?
从刑事案件来说,死亡比失踪更加重要,我们要不要把工作重点放到凶杀案上来。
我想也许应该这样。张探长若有所思。
我们有必要再找旅客谈谈。乘警说。
我们要告诉旅客对黄副总工程师的调查暂停,当务之急追查凶手最重要。
谁是凶手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杀人。
失踪,自杀,你不觉得这是在扭转侦查视线吗?张探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诫乘警。
我们必须要给旅客们一个交代。张探长把手使劲一挥。
莫斯科列车凶杀案
文/陈玉兰
五
谁是凶手
张探长走进列车长办公室,列车长正与几位列车员谈话,列车长看上去有些沮丧。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刚刚失踪一个,这会儿有死亡一个。列车长说。
有些事情的发生往往是猝不及防的。张探长说。
这节车厢只了了几位旅客,却惹出了这么大麻烦。
一切都会过去的。
要是你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破了这个案子,我真的会相信奇迹了。
列车长在告诉张探长,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
你是怕投入希望,会收获失望。
不,我是担心,且十分受怕,因为事件的发生,完全摸不着头脑。
去伪存真,透过现象看本质。张探长脸色沉定。
那你接下来要我们怎样做?
我想了解一下八点四十分至八点五十分这个时间段,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探长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香烟盒,抽出一根,轻轻在桌面上磕了磕,并没有点然,迷离着眼睛。
列车长叫来主管本车厢的列车员,她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看上去精神有些紧张,额头上细珠儿掉在手背上,荡起涟漪。
张探长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有一搭无一搭与她闲聊,先问了她的姓名,住址,父母是否同在铁路部门工作,跑这趟车多长时间了,看到她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才说:你说说从北京发车到现在时间段,你所看到的本车厢发生的一切情况,包括细小的不被人注意的细节。
我看到他的时候(指黄副总工程师)是在北京火车站,那时火车还没有发车,他站在站台上吸烟,身上穿的那件灰格呢子大衣质料很好,在市面是买不到的,引起我的注意。
你发现他与什么人接触。
站台上先是与一位高个子中年男人谈话,回到车厢与死者在甬道内聊天,后来一直是一位年轻人围绕他周围忙活,可能是他的秘书。
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据我所知。
途中你没有去过他的房间?
去过,我向他索取护照及车票。
你们说些什么?
没有, 他只是冲我微微一笑,很随和。
那好,你最后一次与他谈话是在什么时间?
就是那次查票的时候。
几点钟。
九点三十分。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我没有发现他不见,只是听他的秘书大呼小叫的在甬道内找人。
那是什么时间?
大约九点四十分。
你没有看到黄总工程师?
没有。
九点五十分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当时我正在给一位旅客倒水。
你给哪位旅客倒水?
2号车厢旅客。
女的。
是的。
她说啥了?
谢谢。
她是用俄语说的,还是中文?
中文。
张探长想起方才与莉莉娅问话,她说听不懂中文,也许只会“谢谢”这一句吧,问:你还看到有谁在甬道走动?
没有了,因我不是一直待在这节车厢,还要照顾其它车厢的旅客。奥,列车长几次叫我,我都在的。
就这些了。张探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刚刚绘制的那张旅客座位平面图。
别紧张,你没有什么失职的地方。列车长安慰她说。
谢谢。她高兴地离开了房间。
莫斯科列车凶杀案
文/陈玉兰
六
凶 器
就是这把刀子要了詹部长的命,有谁见过这把刀子。张探长说着把凶器从塑料袋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刀把是塑料的,暗红色,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风干,透着血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满脸的郁结,像覆盖了一层严霜。
胡助理,刀把上有你的指纹。张探长单刀直入。
众人顿时愕然。
我确实没有杀人啊!胡助理诧异,急急忙忙将眼底的慌乱遮掩。
你的指纹如何解释。张探长沉了脸,淡漠看了眼胡缪。
我、我怀疑这是黄副总工程师的那把水果刀。刚刚发车时,我给他削过苹果,可我不敢确定,仅仅是怀疑。冷汗沿着胡缪的鬓角沁了出来。
黄副总工程师的水果刀,怎么到了詹部长手上。
我不清楚。
你敢肯定这就是黄副总工程师的水果刀。
不敢肯定,仅仅是怀疑,因为这样的水果刀,随处可以买到,车站小买部就有。胡助理眼神飘忽,一副有话难言的神态。
你能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行李吗?
当然可以。
乘警跟着胡助理出去了。
一会儿,二人回来,乘警摇摇头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车厢里沉默了,众人皆惊,一脸迷茫,一层云雾在房间笼罩开来。
难道詹部长从头到尾,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一个行事缜密的男人,一个用性命铤而走险的男人。张探长生出了对詹部长的重新认识。
假如这把水果刀是黄副总工程师的,但詹部长又为何弄到手,用这把刀子自杀。
黄副总工程师与詹部长的关系仅仅是发小这么简单吗?
这时,列车调度员呼叫列车长,公安分处栗副局长请张探长到调度室接听电话。
张探长与栗副局长通了电话,栗副局长告诉他:一是詹部长不是什么“政治避难”,是畏罪潜逃,是重大贪污嫌疑犯,利用工作之便贪污五万元,被发现后与情妇潜逃,现正在全国通缉。二是铁路沿线张家口至宁集火车站铁路巡警发现从此次列车飞下大量人民币,面币十元,正组织人员沿线收集。三是在北京与张家口火车站之间发现一具无名尸体,却系男性,身高与张探长所报黄副工程师身高相符,因脸部碾压严重,面目全非,看不清与黄副总工程师是否同为一人,已责令当地铁路巡警保护好现场,令张探长立即赶赴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