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现场勘查
黄副总工程师的包厢是一节专挂车箱,是整列火车上最宽大豪华的,位于火车的最尾端,一头与前面餐车接轨,一头便是甩在车后广阔无垠的田野。
张探长一行人走在餐车内,还没有到就餐时间,餐车内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旅客吃茶聊天,餐车工作人员正在为晚饭旅客就餐准备忙碌着。
你有黄副总工程师的照片吗?张探长在去黄副总工程师包厢的餐车车厢甬道上问胡助理。
有。胡助理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崭新的塑料红皮笔记本,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照片,诚恐诚惶递给张探长,说:这是我与黄副总工程师的近照。
人,不见多时,肯定已经死了。胡助理又唠叨重复着这句话。
看照片,黄副总工程师,四十岁上,白净脸,胡子刮得干净,嘴角微挑,带有几分得意,一双大眼睛在薄薄的镜片下藏有几分诡谲。他与胡助理站在高高的土坡上,头顶蓝天,他比胡助理略矮些,约有一米七零的个头。
他的鼻梁怎么了?张探长用手指着照片问胡助理,黄副总工程师的鼻梁深深塌陷进去,像《说岳全传》金国金兀术的左膀右臂哈迷蚩那样裸露着两只朝天鼻孔。
去年视察施工现场被砖头砸伤,因工作繁忙医治仓促延误,成了塌鼻梁,这次从莫斯科回来准备去医院做隆鼻手术,按人造的。胡助理解释。
列车长叫来列车员,把包车车厢门锁打开,说:这节车厢是今早刚刚挂靠的专包,都是些有身份或有钱的商贾之人,为保安全和避免发生意外,杜绝和其他车厢旅客串通,开车后除就餐外,我们一直把车门上锁,除工作人员外还没有人进去。
张探长见专挂车厢里面有十个包厢间,各成一统,互不衔接。甬道最后面是厕所和饮水处面面相觑。包厢间个个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乘警便走边介绍:里面只有1、2、3、4、5、10包厢有旅客,其他包厢为其他站客预留座位。
张探长突然发现,最后面的那个包厢间,也就是紧挨厕所的10号包厢间的门,没有关严,开着一条小缝,似乎有一双小眼睛向外窥探,听着脚步声的临近,那门悄无声息地迅速关上了。
列车长让列车员用钥匙打开了4号包厢车门,也就是黄副总工程师的包厢门。
张探长站在包厢门口向内观看,屋内脚印只留着二人来过的痕迹,大概是黄副总工程师和胡助理的,其他处干净利索,证明这包厢没有被弄乱过,乘警现场保护得很好。
里面只有一个双人座位,被棕色皮革包裹着,透着几分崭新,上面空无一物。沙发表层有凸凹感,是屁股压过的痕迹,却是一人所为。证明黄副总工程师曾在这里坐过。
座位对面车厢上方是一尺见宽一米见长的金属支架,显然是准备给旅客放行李用的,但上面什么东西没有放,灯光下锃光瓦亮,泛着惨白的光。证明黄副总工程师的行李简单携带方便,且一直带在身上或拎在手上,可见身系物品简单与重要性。
挨着座位左首是一个木质本色茶几,上面放着一只白底茶缸子,是铁瓷的。张处长走进来,先摸了摸沙发四周缝隙,查了查沙发底部,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随后拿起茶缸子翻看,放到鼻下闻闻,杯内残留着半杯白开水,是火车上提供的,但附着在里面的褐色茶垢及表面底部瓷皮二处脱落裸露着铁锈,告诉人们茶缸子已经使用些日子了,表面层是一副“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的图案,斑斑驳驳依稀可见。但茶缸子端口与把手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茶垢,说明它的主人很好清洁。但从摆放位置来看,杯子紧靠茶几边沿,好像旅客正在饮水时,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走了出去,似乎没有彻底消失的概念。
车厢玻璃窗紧锁着,窗纱朦胧,模模糊糊遮住了车内车外的视线有种神秘感。白色窗帘分立两旁,整洁成形,没有人触动过的迹象。证明黄副总工程师情绪稳定,性格稳重,办事不草率。
车厢屋顶没有任何缝隙与划痕,更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没有凌乱的脚步和血迹及其他利器或发生挣扎或打斗的痕迹。证明黄副总工程师出门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情绪轻松走出包厢房门。
张探长让乘警把旅客留下的唯一物件,那个茶缸子,放入专用塑料袋中,走出包厢门。
张探长故意紧走几步,来到厕所,推开门进来,里面干净如洗,各种用件摆放有序,又推推窗户,严实坚固,旅客是跑不出去的。然后蹲下身来,查看壁上每一个细微之处,有没有污渍、血渍或其他痕迹。用手触摸马桶的边沿和内壁,没有烧过纸张或其他物件遗留的痕迹。又用戴手套的右手沾些马桶内的污物,放到鼻子下嗅嗅,臭哄哄皆是粪便的味道。马桶最下面是匆匆而逝的枕木石子。
黄副总工程师蹲厕时还活着,可能在解大便时发生什么意外,或被人劫持或不排除其他因素。张探长试图如此推断下去,把手套脱下来,放在专用塑料袋内。
张探长在便厕旁的洗手池盆底部发现一张纸条,白色,小如大拇指盖,湿漉漉,贴在壁上。轻拿轻放取下托在掌上,细酌,似打印机使用的A4型纸张,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撕下来的。
张探长小心翼翼放进专用塑料袋内。
厕所门口有一处洼水,一尺见大,紧挨着甬道边缘,清澈透明。张探长蹲下身来,用手蘸了蘸,放到鼻下闻闻,无色无味,似旅客打水时溅落于地。
这里的安全措施如何?他问赶上来的乘警。
坚如铁桶,蚊子飞不进逃不脱。乘警答。
黄副总工程师用厕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使用过。张探长问。
据乘务员说,没有人使过。况且我接到报案后,立刻封锁了这里。乘警说。
可为啥黄副总工程师如人间蒸发,无影无踪。胡助理不明就里追问上来。
这一点很蹊跷。列车长亦然。
人,只有假设仍在车上。张探长语气肯定。
乘警略微颔首,其他人一脸皆惊,满是云山雾绕。
人,一定死了,连缝隙我都找遍了。胡助理反驳。
你希望他死吗?列车长问。
人担心什么,就会唠叨什么,我怎么会希望他死呢,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胡助理自觉失言不好意思辩解,但那张嘴一直没有时闲。
耐心仔细盘查。张探长说:列车员以查票为由,把其他包厢里的旅客车票细心一一对号入座,发现可疑之处立刻汇报。
列车员查票后汇报,此包厢共十间,有六间票位售出,其余四间为其他客站旅客预留。现旅客人手一票,一色到达终点站莫斯科站,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继续封锁现场,等待专业勘查人员来后再做仔细勘察。张探长命令。
张探长等一行人走出专挂包厢,他对列车长说:继续把包厢车门锁好,不要让本车厢旅客与其他车厢旅客串连沟通,封锁一切消息。
张探长来到餐车,把餐车内闲杂人员清理后,把黄副总工程师的照片让餐车工作人员挨个辨认,见过此人否?
人人手中传递,个个摇头否认:没有见过。
张探长做了更加周密的安排,与京局公安局主抓刑侦副局长汇报,通令:北京火车站至张家口火车站沿线各个铁路派出所加强巡逻巡线,发现可疑人或不明尸体,立即报告并保护好现场,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一张天罗地网布控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