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凡的父亲
文/范丽厚
父讳忠泉,字曰大诚。民国十七年农历四月初四生于夏津县城西老庄。祖上世代以农耕为业,勤俭持家,田产百亩,家境殷实。周边村庄家喻户晓,一时名声在外闻名乡里。也正因如此,所以引来匪徒惦记。就在父亲出生后的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家中突遭匪事,因此家道中落。从此,当时年仅四个月大的父亲跟随我的祖父过上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生活。

父亲儿时上过一段时间的幼稚园,此后再没有进过学堂读过一天的书。后来参加了工作,父亲靠自学达到了完小以上文化水平。能读书看报,填表,记账等。
少年时便帮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磨香油,酿醋,在县城走街串巷去吆喝着卖。用来维持生计。每至春秋农忙季节,就到种地多的好户家去给人家帮工,挣点工钱。

一九四五年九月四日,夏津县城解放了。盘踞在夏津的王四金牙伪政权被打跨,夏津人民当家做了主人。这一年父亲十七岁。政府在原明,清及民初的老县衙旧址上分给了一块宅基地,这条街取名县府街(后并入新市街),俗称"老大堂"。祖父在老大堂分了这块宅子,虽然地基不大,但终于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从此结束了漂泊不定,居无定所的日子。这一年西关街建起了街道组织,父亲参加了西关街民兵队并担任队长。是当时的青年积极分子。

夏津解放后,政府建立了生产推进社。即今供销社的前身。推进社下设原棉科,袁家环任科长,负责棉花加工生产。一九四六年起父亲就到原棉科下属的棉花加工厂工作。父亲除参加厂里的工作外仍积极参加西关民兵队的集体活动并完成上级交给的一切训练任务。同时参加西关组织的其它活动和工作。由于父亲出色的表现,一九五一年经孟庆生介绍,组织批准,父亲在西关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青团。一九五三年一月由于组织需要,经西关党支部推荐,父亲离开棉厂,转到刚刚建立不久的夏津一中工作。也就在这一年父亲和母亲结婚了。母亲姜氏,太公后裔,南关人也。外祖父姜朋祥时任南关街长,家境宽裕。一家人觉得男方家虽说穷了些,但人老实、实在,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父亲在一中期间,先是在伙房任炊事班长,后到后勤任收发员,兼任炊事班的工作。由于工作认真,表现积极,经李士学、刘荣生二位同志介绍,组织批准,于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三日成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并在一年后转为正式党员,同时被学校列入重点干部培养对象。
当时县里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酒店、宾馆。每开大型会议都无法接待,只好到县城最大的伙房,一中伙房安排伙食。县委负责安排伙食的是后勤股的候永信股长。他经常与一中伙房打交道。久而久之他发现我父亲吃苦能干,厨艺过硬,便有了把我父亲调到县委工作的想法,于是便去和学校领导商量,学校领导坚决不同意,说:忠泉同志是我们的骨干力量,并且我们把他培养成了党员,下一步还要提拔重用。候股长说:好苗子有的是,你们可以再培养嘛。县委需要忠泉这样的人,县委要定了。一中领导拗不过县委领导,只好说:我们有个条件,忠泉同志一人换你们两个人。本想将一军,没想到侯股长当场答应:行,就这样,一言为定。就这样我父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于一九六零年一纸调令调到了县委伙房,仍当炊事班长。县委调另外两个同志去了一中。至于提干的事,后来再也没人提过。父亲也从未向组织提过要求。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工作。曾几次累得昏倒在炉灶前,都无怨无悔。后来因工作需要父亲又被调到县委招待所工作了一段时间。当时县委招待所也属县委后勤股管理。父亲在县委工作期间曾先后得到县委书记周振兴、陈仁泉等领导同志生活上思想上的关心与教诲,周书记、陈书记多次对父亲及炊事班的同志们讲,我们都是人民的公仆,只是分工不同。要时刻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永远不能变。共产党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那时年轻的父亲政治、思想觉悟上有了很大提高。一九六五年省委书记谭启龙到夏津检查指导工作,县委招待所按规定标准进行了接待工作。听父亲说谭书记对接待工作非常满意,饭后曾亲临伙房与各位炊事员一一握手并对大家的工作表示肯定。谭书记说:战争时期要求粮草先行,你们的工作一项重要的革命工作,大家要立足本职,做好服务,当好人民的勤务员。听了谭书记的讲话大家倍受鼓舞,表示一定服从领导,听党指挥,安心工作,做好服务。他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我的父亲一生对工作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从不挑三拣四,一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一九六九年父亲调出县委到人委工作。人委就是人民委员会,简称人委,也就是现在的夏津县人民政府。父亲在人委工作了三年。一九七一年水电委员会刚刚水、电分家不久,水利局在人委对门办公,单立伙房,需要厨师。水利局方面需要两个人并希望让我父亲去。人委方面不答应,说:你们要让老范去就只能是一个人,要去两个人就派其他人。论技术论能力老范一人胜似两人用。水利局选了父亲一人。于是父亲又"被调"到水利局工作。父亲默默地服从了安排,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新的工作岗位。那些年父亲真是一人当成两个人用,早上为了不耽误开早饭,要早早起来去上班。晚饭后洗刷完毕还要准备第二天用的东西。蒸馒头蒸包子时本来需要两个人上笼、打扇,却只能一个人干,热气噓热水烫是常有的事。但是父亲从不叫苦喊怨。更没向领导提过要求。繁重的体力劳动使得父亲几次昏倒在工作岗位上。局领导考虑到父亲的身体,决定把他调到刚刚成立的水利局五零二钻井队任仓库管理员。其间每天重复着出库、入库的记账工作。每逢伙房改善伙食,父亲就主动去帮忙。父亲总是个闲不住的人。在钻井队其间,有一个小工人想跟父亲学厨艺,父亲看他是个吃苦能干的老实孩子,就想法把他调到伙房当了厨师。说是当厨师,其实开始什么也不会。父亲就在实践中手把手的教给他。经过学习,后来这名工人考取了厨师等级证书,并被录用成为正式职工。父亲在五零二钻井队期间再没有象过去那样昏倒或发病。

光阴荏苒,岁月悠悠。时间到了一九七八年,这一年上半年父亲随钻井队在夏津一中打井。也就在这一年根据上级文件精神,在职职工到了一定年龄可以申请退休并安排子女接班顶替。为了安排孩子工作,很多够条件的职工纷纷退了休。这一年父亲也办了退休,由家兄顶替上班,成为水利局正式职工。
一九七九年父亲利用退休时补发的九百元退休金翻修了解放初期爷爷盖的那座老北房。全家人生活上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父亲退而不休,又在本单位和县社招待所等单位挣了几年补差工资。补差工资就是退休前后工资的差额部分,当时每月也就十几块,不到二十块钱的样子。当时我还在读初中,妹妹还在读小学,父亲和哥哥的工资加起来不到一百元,根本不够一家人的开销。为了我们,为了家,父亲只有不停的工作。一九八七年初冬,五十九岁的父亲为了不让我去上河当民工,自己顶号去到县河道清淤指挥部后勤伙房当厨师,期间再次病倒。在双庙卫生院住院半月余,时任院长的张忆庆医生亲珍。康复后回家。这以后父亲再没有出去工作过。

父亲一生操劳,为了大家为小家,为了老的为小的。他没有轻松过,没有放松过。父亲一生几乎没出过远门,一直生活在夏津这片土地上。听说年轻时骑自行车到过临清。一九八三年陪我到省城参加艺考,捎带在省二院查了病,也没舍得住院治疗就回来了。一九八八年水利局选出两位资历老,贡献大的退休老同志去水电部北戴河疗养院疗养,父亲位列其中。另外还有家住后屯的刘承栋同志。说是疗养,不如说是一次公费旅游。这一次父亲在水利电力部北戴河疗养院做了全面查体,做了治疗。游玩了北戴河的山水风光,另外还到了山海关,河北易县清东陵等地。这次出游不仅给父亲的一生增添了色彩,同时父亲认为,能够得到这次机会是组织对他一生工作的肯定,他感到无尚光荣。

后来我们有了下一代,父亲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孩子们身上,每每有好吃的大家都先尊着老人吃,他老人家一看不让小的吃,他也不吃,他会说不好吃或不愿意吃之类的。父亲自幼受苦出身,什么苦都吃过,无论工作还是吃饭从不挑剔。他假意不吃,就是为了让孩子们多吃点。他的孙子、孙女们给他的余生带来了无尽的快乐。
二零零一年十一月十五日晚饭后,父亲突然发病,急打120去医院抢救,珍断为脑干栓塞,经过三天三夜的抢救没能挽回父亲的生命。父亲于二零零一年十一月十八日,农历十月初四下午五时许停止了呼吸,走完了他七十三年的漫漫人生之路。

父亲默默地走了,走得那么匆忙,没能留下一句话,没有遗言,也没有什么遗愿。他一生只有奉献,从来没有向上级,向组织,向社会甚至向家人提过要求。父亲一生不善言谈,临终就这么默默地走了。

父亲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他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他一生耿直,不畏权贵,不谋私利,一心向党,他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他永远是我心中的榜样。

作者简介:范丽厚,山东夏津人。文学爱好者,作品见于市、县报刊及公众平台。有作品获建国70周年“老德州”杯“我和我的祖国”征文优秀奖。人生格言:我不是最优秀的,我要做最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