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初社区张榜,截止7月2日,老屋将不复存在,这是最后的公告。
恍如一梦,不知不觉搬离老屋七年,久违的笑声,还有与老屋十六载相关的情节都化成了泪目的沙粒,被风裹着扑面而来。
忆念不肯安分,敲门砸窗的粉尘,随风飞扬的刹那,难免惹得自己泪流满面。

这是最后一次到老屋了,竟然还有那么多的精品被遗忘,被记忆埋葬。女儿的一封书信让我潸然泪下,那是她考上高中军训前给她父亲的一封家书,写着她的自信,她的傲娇,坐在那个时光机里,我看见青春的女儿。
这些年我打拼在外,竟然对那些事一无所知,我错过了女儿多少成长的故事?那些点缀在房间的小精灵,小木偶、绣花布艺、工艺品,还有爱人的皮夹克,还那么精神的告诉我,他们依然可以经历岁月的检阅。

老屋的门前已经长出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草,都高过了脚踝。王娘家的宝姑娘在里面喊着:“这是谁的红领巾?这是谁的毕业证?这件衣服都没穿过!”临走他们拍照留念,这是最后一面。连同那些被忘记的惊喜,都将全部尘封于此。
墙背后,对面那一家的爬墙虎攀到了我家的后院儿,绿得跟书画一样惹人爱怜。刘婶家的小菜畦,还长出了土豆和豆角,她们在雨水的滋养中无忧无虑的生长,根本不知道几天后这里将成为废墟。

那个高高的排风扇还甩着昨日的风烟,虽然今天已锈迹斑斑,那个大灶里还燃烧着我们当年做饭的劈柴,那锅台上还飘着娘亲做的饭香,我还能听到那鼓风机转动的声音,我们一勺勺添煤的情景。
屋子里的铁炉上,不锈钢壶里咕咕嘟嘟冒着热气,蜂鸣着:“开了、开了”的警笛声,冬天里的暖,夏日里的凉,秋季那棵大梧桐树依旧落下满地的叶子,让我们扫个没完,春日里香椿发的新芽香气扑鼻,馋的兄弟几个总要爬上房顶,才够得着树的高度,去一茬一茬采摘。

一十六载,我的女儿也在里面住了十五年,风声、雨声、读书声,隔壁就是建中,经常有乒乓球打进院子,老丫姐家的部队退役犬 ——妞妞会把它们当玩具逗一会玩,那个小门里面有妞妞的震慑,坏人是止步的,我们这条小巷也因为有妞妞的保护,平安了好多年,后来妞妞有了宝宝跟她一模一样的可爱,虎头虎脑的,被送走时,妞妞还一次次的去那个地方嗅和望,那里有多少割舍不下的母爱和牵挂?
豹子的妈妈还立在她家的门口,用军人的吆喝声捍卫着她们家的地盘自主权!不让别人倾倒建筑垃圾,即使夷为平地也要保持最后的干净和整洁,也要守住最后的完整和不被污染。

挖掘机开进了小区,随着那一铲铲重锤挖下,这座老城,这座老院即将退出历史的舞台,结束它们半个多世纪的传奇故事——三代人的演绎生涯!让我想起一位哲人的话:“我是忠诚铸造的,即使碎了片片都是忠诚。”
时间蚀化着一切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会被掩埋,虽然泪流满面,不时回头,可是只能往前走。

回眸,他只等我,风华默默的模样,泪目,看着它带着如释的坦然,暗藏泪光闪烁的伤感,这一转身,我将会在多少个孤独的夜晚祭它的寂寞离场?
立在绝别的路口,风沙四起,半明半暗的街灯,照着我的离殇,依稀可见曾经的足迹,葡萄在小路上嚎啕痛哭,一个让人抹不去记忆的小巷。那是尘间风雨临幸过的地方,注定是一条走不回去的路。
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注定无从追溯,终究是回不去了,还是执着的放不下。那些温暖心酸的日子,以尘沙的形式睡在那里。

我只好倔强的忍下泪水,把心事藏进沉默的余生里,沿着风的路线继续行走,偶尔一阵风吹,心弦断在回望的眸里。
一十六载,尘风不经意流过的时光,脱落成一幕幕沧桑感十足的沙画。往事绝尘而去,风沙漫漫的街巷,渐渐迷蒙了回望的眼眸,从此这座老屋成了自己最低的泪点,成了自己一生为之难忘的空城。
当时间淡化昨日种种,握不住的过去似流沙一般坍塌在手掌,随指缝散落尘埃,从此寂然。

沉寂于岁月的总是最美的,止于唇齿的爱总是温柔的,来不及道别的人总是最想念的。十六年的风雨,十六年的印记,曾经的拼搏,成长的疼,努力以云淡风轻的姿态忘记。
时光匆匆,回眸淡淡,曾经的一切,以为从未经意。远走才知留恋。已过不惑之年,方懂:但凡机遇,都不是偶然。一些过往于子夜的梦里深邃,必是心头的念想和欢喜。再见也许是对旧念的一种最好的安放。
相忘,挥别一座记忆翻飞的沙城,此去岁月山长水远。时间还会给我们最好的相遇,命运会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家园。
温良依旧的自己,终会长宿安生。

楚丰华
2020.6.27
21:29
作者楚丰华原名楚凤琴,祖籍河南许昌人士,1967年出生于铜川焦坪,大学学历,供职于市铝箔厂,现已退休居住在老区。作者自幼喜欢耕读于文字,曾有多篇文稿在数家编辑部发表。希望在更多的文苑结识更多的文友,以便相互交流、提高,把更好的作品分享给更多的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