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清是我离婚后接触的第一个女人,她经常穿着一件绿色蝙蝠衫,不仔细看,就像个放大的蝙蝠。
初中时的同学吴燕和青清是好朋友。看我孤独一人,怪可怜的,吴燕有意撮合我和青清的婚事。吴燕说,你们俩个是遭受过婚姻挫折的不幸者,需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幸福的度过晚年。在我没有认识青清之前,吴燕已为我勾画了青春朝气,略显悲催的青清。我向吴燕要了青清的微信名片,向青清发出邀请,不想竟然通过了她的认证。那个晚上,我俩通过微信聊了很久,她给我大致轮廓是离个二次婚姻的女人。青清很坦诚,口无遮拦的讲了她的情路历程。随着青清故事的推进,我一下子栽进她的故事圈套,竟然也掉下几滴不中用的眼泪。从青清的语气中,我看得出来青清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女人。
青清姊妹兄弟七人,她是老幺,按理说,是爹妈疼爱的首选,但是,爸妈大半辈子都在土里刨食,哪有多余的钱满足青清小小要求呢。不过,青清很懂事,从不让爹妈难堪。光阴一截截的朝前延伸,青清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少女,两腮上方生就一对惹人心醉的小酒窝,一笑,定可倾倒众人。遗憾的是,爹在青清上初中二年级就撒手人寰,再也不理阳间的事,理所当然也不理青清了。妈没能力供青清上学,青清懂事弃学南下打工去了。那时,一代伟人在南海边划了一个圈,深圳从一个小鱼镇迅速膨胀成一座国际大都市,青清走进了这个年轻的城市,走进了这个处处充满机遇也充满陷阱的城市。青清不怕,她有骄傲的资本——漂亮。青清凭着几份姿色,轻松地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售楼部找了一份工作。别看青清初中未毕业,向客房推介房子时,一套一套的,弄得看房者鬼迷心窍地交了押金,一年下来,青清的存款已达五位数,追求她的男人不说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青清翘着呢,芳心未动,惹得很多男人夜不成寐。青清心想,这些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吃在碗里望着锅里。随着阅历的加深,青清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回家乡办一家超市。在深圳打拼过五年后,青清回到了家乡县城。青清是从繁华的大都市走过来的,当一脚踏进丑陋不堪的县城时,一阵阵失落如潮水般涌来。青清开始打退堂鼓了,不再打算开超市。这时,一个叫陈孟强的男子走进青清的生活,青清的芳心终于像腊梅一样,经过寒冬的洗礼绽放了。结婚的那天,青清很幸福的投进陈孟强的怀抱,很快,青清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正式进入相夫教子的角色。被幸福浸泡的青清,每一个日子都是甜蜜的,温馨的。儿子两岁时,丈夫下岗了,原本稳定的生活一下子飘摇起来。青清对陈孟强了解比较深,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叫陈孟强创业,估计也赚不了多少钱。于是,青清考了导游证,当起了导游,凭着几份姿色以及能言善辩的口才在旅游市场做得风生云起。后来,青清干脆自己成立了旅行社,把陈孟强拉了进去,青清自任经理,开拓业务,陈孟强任办公室主任,处理日常事物。陈孟强木讷的性格慢慢地变得开朗,俩口子的生意越做越火红。几年下来,房车都有了。青清是个事业狂,自踏进旅游行列后,整天为业务奔跑,哪顾得上与丈夫的恩爱。陈孟强一忍再忍,终于在一个雪花飘飞的黄昏脱轨了,与一个女人同床共枕,做尽云雨之事。青清那天晚上回家就寝时,发现了几根长发,顿生疑窦。青清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一如继住地和丈夫谈笑风生。陈孟强也挺装的,不管青清怎么诱惑,他就是不露一点风声。青清忍不位了,拿着几根染着深红色的头发:“这是什么?我的头发可是黑的。你给我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哪知道,你是知道的,和你结婚这几年来,哪次背叛了!”青清也不再和他争辩,一字一顿地对陈孟强说:“我们离婚吧!”青清以为自己的男人会服软,哪知道男人竟然如此决断:“好!”
我静静地听着青清的微信电话,沉默着。“你是不是在听?”青清以为我离线了。“在听呢,你继续说。”一阵嘤嘤地哭泣声从手机里传来。我马上安慰她,她突然说:“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吧!”“哪会呢?”“那可说不定啊,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这一下,可把我气着了:“你不能一槁子打一船人,是不?”她转泣为笑:“惹你玩的。”“我又不是小孩,能随便惹吗?”“算我对不起,行嘛?”“那还差不多。”她突然把语音断掉了。一会儿,青清给我微信上发来一段消息:“婚姻里最累的就是女人。单单母亲这一个角色就够你累的,不知今夕是何夕,更何况还有妻子、儿媳、女儿的身份,每一个身份都是一份责任,女人受的苦只有女人能懂!男人仅仅只需要外出挣钱,而这个功能,女人也会,所以不结婚真的未必不是好事一桩。结婚了,两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矛盾,这就需要彼此将就,而实际情况往往是女人更将就男人,何必呢?没结婚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和将就了。”我看完后,马上回了一句:“余生太长,宁愿孤单一人,潇洒到老,也别委屈自己将就着过。”发出后,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油然而生的惊悚感又将自己陷入迷茫之中。我在想,我是在谈恋爱吗,哪有这种谈法?我还没理出头绪来,微信电话又响了,我怯怯地点了接听键,传来了一句: “对不起啊,我不该这么的。”我强装着君子风度:“哪里,哪里!我是那种人吗?我在洗耳恭听呢!”“真的,真的那么在乎我?”“还有假!”我口是心非的答道。突然又传来嘤嘤地哭泣声,是那样伤心无助,就像死了亲娘老子似的。“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青清带着哭音问我。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青清,你莫逗我了行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的,论样貌也不潇洒,论家产,穷人一个。你肯嫁给我吗?”“哪有肯不肯的,我在乎的是你那颗心。”“真的?”“真的!”她破涕而笑,约我在礼拜六在滨湖茶楼坐一坐。这个礼拜五,我可被青清折煞死了。我打电话给吴燕,把一肚子苦水一古脑儿地倒给她。吴燕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张显,你俩真把我逗的,有那么严重吗?谈恋爱跟赴刑场一样的。张同学,我可告诉你,不准你欺负我的闺蜜,听到了没?”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又是一个神经病。
礼拜六晚上,我准时到江边的滨湖茶楼赴约。我从没见过青清,也不知她长得咋样?是不是一见钟情的那类女人。一种兴奋冲击着感官。我径自朝靠江边的那个包厢走去,心忐忑不安。我在想,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正想着,一个穿着一件绿色蝙蝠衫,嘴上抹着口红,脸上擦着脂粉的女人带着她那对惹人喜爱的小酒窝朝我走来:“你是不是张显?”“是的,你是青清美女。”“谈什么美女,都是半老徐娘了。”“怎么会呢,你一点都不催老,还像个十八九岁未婚女子。”“你真会说话。”她拉着我的手走进那间靠江边的情侣包厢。包厢内橘黄色的灯光从房顶四周倾洗下来,把整间包厢染成黄色。落地窗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女人体油画。茶几是米色的,被灯光染成浅黄色。我拘谨地坐在青清的对面。青清为我倒了一杯苦荞茶,淡淡的香味瞬间在窄小的空间弥漫。我望着浓脂艳抹的青清,不知从何说起。“你在电话里说得那样开心,此时怎么成了害羞的大男孩了。哈哈!”青清的一句话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哪会呢?”我掩饰自己的难堪。“坐过来吧!张显。”青清拉着我的手。一种触电的感觉贯穿全身,我忍不住狠捏了一下。青清望着我,突然说:“你好像我第二任。”“什么,第二任?”“吴燕没给你说吗?吃惊了!男人允许有几任,女人为什么不能,太不公平了吧!”听后,我无语,怎么?我将会变成她第三任丈夫?青清看出我的窘态,哈哈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啦!你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是不是?其实,我并不是那种轻浮女人。”“那是,那是。”我附和道。青清的第二任丈夫叫吴清平,人并不坏又实在。从青清的语气里,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对吴清平的那种爱,有种藕断丝连的味道。青清和陈孟强离婚后,青清精神不振,吴清平是他初中时的同班同学。那时,青清长得很漂亮,心气儿也高,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吴清平发萌得迟,10岁才读小学一年级,到了初中不好好读书,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满脑子都是女人,熟知他的人叫他“水佬倌”。那时,他暗恋着青清,青清置无惘闻,吴清平失魂落魄似的,不思茶饭,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的老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次偶然,老子在他的书包中看到一大堆写给青清的情书。老子心想,这个儿子比老子还“懂”事,看来,也不必送了,送了也是白送,糟蹋几个辛苦钱了。于是,吴清平在初二上学期退学了,学校也松了一口气。后来,改革开放的大潮波及到祖国的大江南北,吴清平到沿海打拼去了,几年后成了一个小老板,他的老子心想:老子一辈子那么辛苦都没捞到几分钱,这小子倒比老子高人一等了,老子越想越想不通,竟然活活气死了。吴清平不计较,厚葬了老子,还立了碑。青青说到这里,在我大腿狠捏了一下,弄得我一阵青痛,我想,若不是相亲,那能容她这样放肆。“喝茶吧!”青清把茶杯朝我面前推了推。我抬头一看,发觉青清的两颊红红的,再朝上看,一双火辣辣的眼光似乎要把我燃烧。我不得不转换话题:“你第二任怎么和你离了。”“是我提出的。自从我嫁给他之后,他的老妈子嫌弃我是二婚,没把我当人看。我和吴清平赚的钱又被老妈子变相索去买了门面。吴清平和我结婚前出过事,好像是故意伤害罪,在监狱改造了八年。这事,我婚后才知道的。我看他实在,知道疼我,我想,小日子是自己的,不看他老妈子脸色。后来,我又搞旅行社,积攒了20余万,准备作为买房首付,哪知道吴清平瞒着我买了小车,买小车的事,还是我女儿告诉的。我看他瞒我就离婚净身出户了。”青清望着我,眼里滚过几滴泪水,刚才的那份热情荡然无存。我和她谈恋爱,她却在谈二任,我强忍心中的委屈,挤出笑容望着她。青清发觉自己有点失态,用湿纸巾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挤出笑容:“你看我又说到哪里去了。”“没事的,你想说就说吧!”“你不会介意吧!”“哪会呢,这才是你真实的自己,我喜欢的就是这种真实。”
青清按铃叫服务生送来了两瓶法国红酒,她给我酌了满满一杯,她自己也酌了一杯。她边喝边继续谈关于自已的经历,我发觉今天充当了一个不合格的倾听者。“张显,我是不是有些话痨?”“怎么会呢?”“那就好。”从她继续谈吐中,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青清的第一次竟然是被她第二任丈夫强行的。青清初中二年级下学期退学,并不是家庭困难,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吴清平强奸了。不懂世事的小青清从此像变个人似的,沉默寡言。随着时间推移,小青清腹中的胎儿不合时宜的生长。她妈知道此事时己晚,流产已无可能,校方也知道了此事,劝其退学了。吴清平是爱她的,她内心也知道,但她的妈妈决不容许嫁给一个强奸自己女儿的男人。孩子生下来后,她妈偷偷地送了人,并没有告诉青清实情。青清望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到答案。我强装着微笑,故作镇静。“张显,我现在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还娶我吗?我知道,你不会娶我的,像我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都不会真心对我!”“过去的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我只看你现在和今后。”“真的?”“我干嘛骗你。”她的头埋进我的怀里,似乎永远都不想挪开。她的爱情故事就像一本小说,我无法读懂,我也无法接受“第三任”的角色。我假惺惺地对青清说:“只要你接受我,我会爱你一辈子。”青清抬起头,严肃地对我说:“这事,我会很认真的,如果,你欺骗了我,后果你是知道的。”我苦笑了一下,脑海里突然一阵空白。我知道自己再不能和她周旋下去了,我不想成为第三个伤害她感情的人。我对她说:“你如此不放心,那,我们交个朋友吧!在日常的交往中,多考验考验我。”青清把头从我怀里移开,叹息了一声:“好吧!看看再说我们之间的事吧!”
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吴燕从深圳打来电话,问我和青清谈得怎么样?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她,说正在进行式。吴燕说青清是个好女人,不能辜负她的一片爱心。吴燕给我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青清根本就没有结过婚,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故意考验我的。至于陈孟强和吴清平两位“前任”,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我惊呆了,青清这个风韵卓越的女子,不可能没经过婚姻。是吴燕逗我开心的吧!吴燕看我疑心太重,说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种强烈的自责袭击心头,我马上给青清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关机的。我又查看了她的微信,自和我从滨湖茶楼分手后,朋友圈再没更新过。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知道,今生今世错过了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但我仍然不死心,向吴燕打听了青清的住处,门紧锁着,铁门已是诱迹斑斑。我问吴燕,也不知道青清的去向。我向青清房子对面居住者打听,他们说也不知道。有个中年妇女说,只知道不久前,青清曾经进过自己的房间,没看见她出来过。中年妇女又说,青清房间从未进任何人,来去都是一个人,好像没有亲人和朋友,很怪的一个女人。我看出了异样,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一天黄昏,警察打开了青清的房门,一阵腐尸味袭来,警察勘察了现场,没有发现被他人谋杀的痕迹。卧式沙发上躺着一具用衣服裹着的骨架,一头秀发洒落在头颅下面,骨架旁还有那件熟悉的蝙蝠衫。茶几上有一张信纸,我低头一看,发现有几行漂亮的行书:“如果,这世界存在爱,就不会有欺骗;如果,这世界没有爱,我又何必行尸走肉般地活在这个虚伪的尘世。”
作者简介:覃正波,男,土家族,湖南张家界人。2015年创作文学作品,现已发表70余万作品。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七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