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端午(外一篇)
文/周明金
一进入榴花似火的农历五月,便迎来了一年中第二个传统节日——端午节。关于端午节,人们有太多的话题、有太多的故事、有太多的回忆、有太多的思念。无论什么样的年景,不管身在何方,端午节在人们的心目中都是神圣的、庄重的、意味深长的、最具人情味的。不管过去、现在和将来,无论时代怎样飞速发展,端午节都不会逊色于清明、中秋和春节。在我的记忆的长河中只有端午才是最有人情味的节日!也只有端午节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妙趣横生的,回味无穷的。每当端午节来临时,儿时的一幕幕便清晰地再现于眼前——吃粽子。粽子是端午节的象征。端午节的前几天,家家户户都忙着买竹叶(一种宽大、厚实、有韧性的毛竹笋壳,包粽子的最佳材料)、打苇叶、泡糯米。准备好了“材料”,端午节的头天下午,再忙,队长也要放家庭主妇半天假,各自在家包粽子。妇女们大显身手,包出姿态万千的粽子:锤型、菱形、正三角形、正四角形、尖三角形、方形……不一而足。此时包的是心情、是虔诚、是花样、是技巧,展示的是手艺。粽子包好了,放进锅里,盖上笼盖,架起劈柴大火烀。一夜的“火工”,端午节的清晨,大小村庄,家家户户都散发着粽子香;浓浓的节日气息氤氲在庄宅上空;大人小孩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欢乐!馋嘴的孩子们早已馋涎欲滴了,“哼哼唧唧”缠着妈妈要粽子吃。依然忙碌着准备丰盛早餐的妈妈是不会应允的——因为大人们还在队里集体干活没放工呢!端午节早晨队长“开恩”,放工会比平常早些。收了工的大人们扛着工具匆匆往家赶,丰盛的美食也同样吸引着他们。开始早餐了,不光有雪白的粽子,鸡、鱼、肉,还有咸鸡蛋、咸鸭蛋;油饼、油角;金黄透亮、平常不舍得吃的腊肉。其实一家是不会准备这么丰盛的,端午节这天是同庄左邻右舍最和睦的一天,最具有人情味的一天,不管以前有气、有怨还是有隔阂,这一天都能和睦相处。大家互赠所有,于是什么吃的都有了。父母怕撑坏了孩子,吃时限量。寻常难得这样丰盛的美食,贪吃的孩子还是撑得直叫肚子疼。插艾蒿。民谚说:“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端午节,人们把插艾作为重要内容之一。家家洒扫庭院,天不亮就将“艾蒿”插于门楣、窗头,或悬于厅堂之上,用以激浊除腐、除瘴、除秽、驱蚊蝇、杀菌防病。那时田边、地头、园埂上到处是“艾蒿”。我父亲是个勤劳的人,平常起得早,端午节起得更早。当我们还在梦乡里,父亲早就砍回一大捆“艾蒿”,该插的插了个遍,插不完的便放在院墙上,等待晒干捆住放起来以备急需——如果被蚊虫叮咬或皮肤发炎,用以熬水浴洗,疗效神速。现在不同了,离开了农村,平时也不在意“艾蒿”长在什么地方。金贵的小园里种花、种菜,谁也不会种“艾蒿”。聪明的农民瞅准了“商机”,端午节的清晨拉着“艾蒿”沿街叫卖。祖辈街上人或暂住街上的祖籍农村人,为了沿袭自古以来“端午插艾”的习俗,不惜以“重金”购买。但玻璃门、铝合金窗上没有插艾的地方,也不适合插艾,只好放在案头以示纪念和怀旧!挂香袋。端午节小孩挂香袋,传说有避邪驱瘟疫之意(实际也是用于襟头的点缀装饰)。香袋装有朱砂、雄黄、香料,外包以丝布,清香四溢。香袋形状各异,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玲珑可爱,孩子们以此而炫耀许多天。挂香袋的同时,还系五色线(也叫“长命线”)。中国古代崇拜五色,以五色为吉祥色。因而,端午节的清晨,各家大人起床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孩子手腕、脚腕、脖子上拴早已准备好的五色线。系线时,禁忌儿童开口说话。五色线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只能在夏季第一场大雨或第一次洗澡时,抛到河里。据说,戴五色线的儿童可以避开蛇蝎类毒虫的伤害;扔到河里,意味着让河水将瘟疫、疾病冲走,儿童由此可以保安康。儿时的我尽管兄弟姐妹多,但母亲在“端午挂香袋”这件事上从不马虎。清明过后,母亲就开始悄悄地准备过端午节的事宜,我们不管不问,也从不留意,只知道端午节天不亮,母亲变戏法似的为我们姐弟几个都挂上香袋、系上五色线。母亲嘱咐我们:香袋不能送人;五色线不能随便解掉……我们便像对待宝贝似的时时呵护着。可不知什么时候“宝贝”丢得无影无踪了!端午节的习俗很多,父母要求我做的也很多。我弄不明白父母说的有无道理,只知道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父母说喝“雄黄酒”能治肚里虫,我就咬着牙喝;父母说吃烀熟的大蒜不得病,我就吃;父母说端午节的“癞蛤蟆”药用价值高,端午节早晨我就到处捉“癞蛤蟆”;(其实是捉不到的,不是有句俗话叫“‘癞蛤蟆’躲端午——躲一阵是一阵”吗?)父母说端午节早晨挖的“菜本菜”(车前草)熬茶喝清热解毒,我就四处去挖……儿时的端午节我累并快乐着,因为我感到那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时至今日还清晰如昨,足以说明它在我记忆里烙印太深,永远也不会忘却。
“小孩盼着过年,老人想着种田”。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这样说。
记忆中,儿时的年味特别浓:过了腊八,家家户户便忙着泡糯米、淘麦、打米、磨面、制豆腐……过了“祭灶”,便到处氤氲着年的气息;炸鱼、炸酥肉、炸绿豆圆子、炸馓子、炸馃子、炸麻叶子的香味弥漫在村村庄庄的空气中,经久不散;令人馋涎欲滴的糯米醪糟、蒸馒头、蒸包子的香气充溢着天地间,直沁人心脾;炒花生、炒葵花子、炒倭瓜子,把年味炒的浓浓的、酽酽的;猪、羊宰杀前的嚎叫声预示着年的脚步已经走近。
大人们忙的不亦乐乎,我们这些早已放了假的孩子们,像秋后农闲归了槽的牛一样,无所事事,吃饱等饿,不再操心学业;不再被大人驱赶着早起拾粪,不再漫山遍野去捡拾柴禾,可以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到饭熟。
那时虽然家里穷,虽然兄弟姐妹多,但要过年了,父母还是想尽办法为全家每人做一件新衣裳。也许这就是家长的辞旧迎新。
于是我们早早的期盼着年的到来。
邻村有个姓秦的男裁缝,平日清闲得发急,一进入腊月,就得夜以继日地忙乎:先是一家一家帮着参考选布料:都是一些价钱实惠、耐穿受磨的咔叽布,颜色很单调,基本都是蓝色或黑色,军绿色很少见,那是青年人的专利。我们都兴奋到了极点,都希望能遂自己的心愿做一件颜色好、布料好的,可父母为了公平,为了人人有份,只要过得去就行,所以一家人就有了同色的褂子或裤子。接着是秦裁缝挨户量体裁衣。为了早日穿上心仪的新衣,我们再三恳求:“秦师傅,先给我们做,别耽误我们过年时穿啊!”秦裁缝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就是夜里不睡觉,也保证你们过年穿上新衣裳!”
我们白天等夜里盼,衣服送来了——但不是年二十八、二十九,便是年三十,扣子还没有缀,望着不能穿的新衣裳,我们说不出的是怨,还是恨。心里暗暗骂一句:“该死的老秦”!这也许是最恶毒的咒骂了。因为一进入腊月,父母亲忌讳我们说话带诸如:“死”“病”“鬼”“妖”“怪”等不吉利的字眼。即使心里怨恨,心里咒骂,断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否则,父母是不能饶恕的。看着我们失望的样子,母亲挑灯连夜加工,第二天我们终于穿上了新衣裳,便兴奋地像要饭花子捡到了狗头金似的,跑到左邻右舍家去炫耀,喜不自胜地与邻家孩子相约到空旷的稻场上去疯玩。
因为临近年,父母便放任自由,不再严格管束各自的孩子。如果适逢雪天,我们像一匹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一直疯玩到一望无垠、白茫茫的田野间。打雪仗、捉野鸡、逮野兔,新衣裳难免弄脏,这时免不了大人一顿严厉的训斥,甚至棍棒伺候,让皮肉先过年了。
过了祭灶,大人们忙着办年,也安排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准备好年夜烤火的树根或硬柴;给牛、驴、羊备足食草;摔烛台;到代销点买香蜡纸炮;到亲戚家求写春联……
年夜烤火是过年约定俗成的节目:老人说是烤走寒气,烤走晦气,烤烤健康,不生病,一年里顺顺当当,红红火火。其实,一年当中,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耐烧的树根或树枝、棉柴、牛粪。为了卫生和吉利,一般以树根为宜。早早的劈开,交叉堆放,风干,年夜烤火烟少、火旺。为了防止被雨雪淋湿,早早地抱到屋檐下码齐、盖好!
那时住房窄浅,牛、驴、羊的食槽都在主人的卧室里。为了初一叔,初二舅,初三、初四都走走一连几天规矩式的拜年,就要多给牲口备些吃的,以免过年了人吃好的,牲口闹饥荒,于是,我们一捆一捆从稻场上背回来,过道里、屋檐下,见空插针,能堆放的地方都塞的满满的,码放的整整齐齐,足够牲口吃个十天半月!
那时农村没有用上电。过年烛光亮堂堂,才有气氛,所以家家户户过年都要点蜡烛。点蜡烛必须要用烛台。金属烛台、陶烛台被破四旧毁了,过年点蜡烛,只有临时制造。摔烛台,是个技术活:从山坡下或沟塘边挖来黄胶泥,一遍遍的摔,直摔到柔软有韧性,才可制成下大上小方形烛台,腰部凹凹的,四个烛台一样大小,放在一起才好看。过罢正月十五,烛台完成了它的使命,为了不占地方,被抛掷到沟里或粪堆上,来年再制!
写春联是过年的头等大事,那时识字人少,能提笔写春联的更少。但我家很幸运,我的两个姨姐夫都是写春联的高手,每年找他们写春联的排成队。为了避开写春联高峰,就要提前准备纸张。每年去姨姐家写春联非我莫属,一是我能记住上联下联,能记住对文,知道其意,二是我知道姨姐的家。我的两个姨姐一个住在街道,距离十多里;一个住在本村,距离四里多。街道姨姐夫是老师,只有小年之后放了寒假才有时间,求他写春联的更多。要先把红纸放他家,他记上名字及几幅条对、几幅罗汉对、几个独扇门,鸡圈、猪圈、驴槽、石磨、水缸之类也不能少。然后过几天去取,如果遇到雨雪天气,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很少到街道姨姐家去写!
购买香蜡纸炮那是父亲的事。父亲郑重其事,从不马虎。因为每年的年夜饭前,父亲要带着我们弟兄四个净手焚香烧纸拜天拜地拜祖宗,以感谢一年来上天风调雨顺,感谢大地五谷丰收,感谢祖宗保佑全家健康平安无事。
责任编辑:彭永征
作者简介:
周明金,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淮岸花香》《纸上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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